“無人了,都無人了。前些天便出城了的,這些個吃皇俸的,都是不吊卵的貨?!?/p>
“府官呢?還有許多官丞?”李小婉終究忍不住,小聲開口。
“都走了的,整個望州城,現(xiàn)在被營兵接防了。城里大戶,也都走光了的,即便窮些的人,也不敢留在城里,嚇得都跑了出去?!?/p>
“那前輩為何不出城?”
老官差停下腳步,回過頭,臉龐在燈籠的映照下,顯得有些悲壯起來。
“我自十七歲起,便在官坊敲章,每月半錢銀子漲到了八錢,天亮了便坐著開坊,天暮了便點燈籠關(guān)坊?!?/p>
“嘿嘿,清水橋的石板,我數(shù)過的,曾踏壞了十七塊?!?/p>
“城東的閘樓下,我貼過的官榜,至少有上千張?!?/p>
“清館的老鴇子,我愛了八個?!?/p>
“我走不得了?!?/p>
老官差喘了口氣,顯得越發(fā)步履蹣跚。
徐牧急忙上前,扶住老官差的身子。
“那一年我二十有四,有北狄人繞過雍關(guān),欺我望州無軍。我一個生氣啊,便提了樸刀,跟著大家伙一起去打了,殺得北狄狗掉頭就跑?!?/p>
“后來,后來大紀(jì)就打不過了。”
老官差臉色痛苦,“老秀才沒瘋之時,便時常與我說。大紀(jì)打不過北狄,打不過了,是因為我等紀(jì)人的心中,早已經(jīng)沒有了長城?!?/p>
徐牧靜默而立。
后頭的三個書生,以及司虎等人,也皆不敢多言。
“且、且入坊吧。”老官差重新邁步,倔強地拒絕了徐牧的扶持,依然走得踉踉蹌蹌,那把別著的樸刀,也如同他的年紀(jì),生銹得沒有了刀鋒。
“且住一夜,明日便出城吧,差不多了,差不多整個望州城的人,都要跑完了?!?/p>
“多謝前輩?!毙炷琳J(rèn)真拱手。
“小棍夫,田松與我說過,你好似打贏了山匪,嘖嘖,我大紀(jì)多幾個像你這般的好漢,又何愁邊關(guān)不穩(wěn)?!?/p>
老官差搖搖晃晃,打著油脂燈籠,轉(zhuǎn)身往外走。
“我雖老了些,但尚能抽刀殺敵,今夜,老夫便不關(guān)坊了?!?/p>
徐牧側(cè)過頭,剛好李小婉也看過來,兩人同一時間,都是一聲重重的無奈嘆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