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沒有一人離開。
舔刀口的漢子,心里只有沙場征伐。
姜采薇坐在柜臺上,也露出微微笑容,不時回頭看徐牧一眼,然后又扭了回去,熟絡(luò)地打著算盤。
以往發(fā)月俸,徐牧是極少參加的,大多交給姜采薇自個去辦。
但這一輪從邊關(guān)而回,他越發(fā)地想珍惜這樣的時間。
“蓮嫂,一兩四錢。”
蓮嫂笑嘻嘻地小跑而來,抓了銀子便想走回去。
“蓮嫂,捎套暖袍子,家里幾口,便捎幾套。這是你們東家……特地讓人去買的。”
“世上最好的小東家。”
蓮嫂怔了怔,夸了句后,一時笑得更歡了。慌不迭地重新跑回,抱了三套大袍,兩套小袍,便激動地往回走。
木棚里的莊人見狀,頓時都發(fā)出歡呼之聲。有幾個年紀(jì)大些的老漢,還嚎啕著跪了下來,沖著徐牧的方向磕頭。
往年入冬,身無暖衣,只能將樹皮剮碎,或者壓了枯草,塞入薄袍的夾層里,只求能挺過一冬,莫要稀里糊涂地便凍死了。
徐牧讓跪著的人,先起了身。他很能理解這些人的感激,這等的年頭,棉花種植還沒有普及,頂多是紀(jì)朝西南疆的邊境,會有域外人帶來一些。
富人自有裘皮和絲麻,以作御寒,而窮人,則什么都沒有。
“沈三萬,六錢?!?/p>
“馬小云,六錢。”
“馬小騰,一錢。該學(xué)學(xué)你兄長,若是再誤工,便逐出莊子了,曉得了嗎?”姜采薇堆出一番佯怒。
“夫人不要趕我,我曉、曉得了?!?/p>
“借你三錢,給孩子買些好堂食?!?/p>
……
不知多久,徐牧才走出木棚,抬起頭來,看著沉沉的天色。
說實話,他想做的事情還很多,譬如說去西南疆移植棉花,譬如說試著提煉香水,又譬如說,抄幾句千古流芳的詩文,貼在澄城書院的院頭,驚掉那些狗屁書生的滿口大牙。
但這些,都屬于盛世的事情。
而他的面前,已然是一片沉沉而至的亂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