營地的東邊,徐牧停下了腳步,遠遠的,便看見了一個老將,也不戴頭盔,隨意地將滿頭蒼發(fā)披散而下。
他正教習著兩個剛入伍的士卒,教得急了,會漲紅臉色,挨個踹了一腳。
“滾去再練十遍?!?/p>
老將回了身,一眼望見面前的徐牧。
“徐牧拜見楊將軍。”徐牧躬身一揖,胸口酸得難受。
“咦?你便是小東家,侯爺先前便與我提了。”楊復并無任何異常,拉了徐牧的手,便直接坐到了一截樹樁上。
“說一說,你什么時候入朝?!?/p>
“便是這兩日了?!憋L雪中,徐牧聲音干啞,“楊將軍,或者還有其他的法子。”
“沒法子了。”楊復笑著擺手,“我與侯爺商量了許久,只剩這個法子。”
“那狗相狡猾得緊,你想瞞著他,并非是易事。三十萬銀子固然不少,但終歸還要有一件好的籌碼。”
“你瞧著,我連發(fā)頭都削干凈了,便是怕狗相認走了眼。到時候,若時辰不急的話,便讓我先喝一碗烈酒?!?/p>
徐牧垂頭,緊緊咬著牙。
“你低個頭作甚,老子這叫就義,快活得緊。這樣也好,去了下面,與我那小賢弟結個伴?!?/p>
“你約莫也聽過他的名字,大紀第一名將李破山?!?/p>
徐牧揉了揉眼睛,抬起頭,滿臉都是愕然。
“奸黨當?shù)?,只可惜了我那位小賢弟,否則再給些時間,真能定了外患,內城也該穩(wěn)住了。”
外憂內患,幼帝權臣,加之民不聊生,早已經是亡國之兆。
楊復聲音微顫,長長嘆出一口氣。
“我也六十有三了,要抬不動刀了。似我這樣的孤家人,若老死在寒屋破院,想想都會生氣?!?/p>
“索性,便吊著卵再干一把?!?/p>
“嘖,你是個甚模樣。”楊復臉龐不滿,“與你講過了,我這叫就義,老子也不畏死。”
“只佩服楊將軍大義。”
徐牧起了身,對著楊復又是一禮。這近一年的時間,他見過很多人,大多是作惡的官軍和富紳大戶。但在其中,亦有許多不惜命的英雄。
望州城頭的老官差,赴死堵門的封秋,迷途知返的田松,還有小侯爺,老岳祖李如成,面前的楊復……
有的人,即便病入膏肓,即便滿頭蒼發(fā),但小小的胸懷里,卻藏著家國與江山。
“牧哥兒,你的眼睛怎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