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筒樓冰?。ǖ?頁）

這天中午，徐光霽在食堂吃，沒什么新鮮菜，有些還是殘羹剩汁，正巧碰上蔡瑩瑩爸爸。老蔡以前是神外主任，雖也是孤儔寡匹，但人仕途得意剛升副院，春風(fēng)滿面地端著他的hellokitty飯盒在徐光霽旁邊坐下，“老徐，你也沒回去？”

徐光霽埋頭干飯，察覺一道人影覆下，下意識看了眼自己昨天腌的雞腿，默默地將餐盤往懷里攏了攏。

“你這就有點(diǎn)看不起人了，誰沒有似的?！辈淘洪L威風(fēng)凜凜地揭開他的飯盒。

徐光霽無聲地掃了一眼。還真沒有。

蔡院長默默拿起筷子，岔開話題，“聽瑩瑩說，徐梔這回考得不錯啊，七百多分了。”

蔡瑩瑩那嘴比食堂里的炒菜阿姨還愛添油加醋，徐光霽扒著飯：“沒那么高?！?/p>

他知道徐光霽這幾年低調(diào)得恨不得讓人忘記他的存在。早幾年慘痛的教訓(xùn)讓他如今不得不信奉老太太的那句風(fēng)水名言，你就是太順，又高調(diào)，老天爺看見都嫉妒，秋蝶才會惹上那些不干凈的東西。

“你家老太太迷信我知道，你可是受過正規(guī)教育的人，”老蔡用筷子刮了下飯盒邊沿，“該慶祝還得慶祝?！?/p>

“我又沒說不給她慶祝，”徐光霽抬頭，推了下眼鏡，“等正式出分再說吧，你們家蔡蔡呢？”

“別提了，”蔡院長嘆了口氣，默默低下頭開始扒飯，“發(fā)揮得比我的血壓還穩(wěn)定，多一分都不給你考，要不愿意復(fù)讀，估計也就找個大專上吧?！?/p>

徐光霽心疼地把自己的雞腿夾過去，“你吃吧?！?/p>

老蔡又夾回來，徐光霽以為他不要呢，剛想說別跟我客氣呢，你們家蔡蔡真不好帶。

只見蔡院長沾了沾他盤子里的醬，一點(diǎn)不客氣地低頭咬下去，心滿意足道：“謝謝啊，你這醬真好吃，下次我讓蔡蔡再去你家挖一勺?！?/p>

徐光霽：“……”

“不過有個事兒，”老蔡津津有味地啃著他的雞腿，突然想起來，“我得提醒一下你，你們家徐梔是不是談戀愛了？”

徐光霽猛地放下筷子，“你聽誰說的？”

“你先別激動，”老蔡也顧不上啃，囫圇擦把嘴立馬解釋說，“三模之后開了一次家長會，你不是沒去嘛，我在他們老師辦公室碰見一個男孩子，脖子上戴著一串項(xiàng)鏈，就是秋蝶留給徐梔的那串，不過那時候我看徐梔成績一直都挺穩(wěn)定，怕你知道后太激動影響孩子考試，我就沒說。”

徐光霽目光如炬地牢牢盯著他，一聲不響。

“你別這么看我啊，現(xiàn)在都考完了，你更沒必要激動，找個時間好好跟她聊一聊，現(xiàn)在戀愛確實(shí)早了點(diǎn)。這點(diǎn)上，我們家瑩瑩倒是挺讓人放心，長得沒你們家徐梔漂亮，成績還這么爛，要有人跟她談戀愛，”老蔡把飯盒蓋上，自信滿滿地說，“我第一個帶他上咱醫(yī)院治治眼睛。”

暴雨將整座城市沖刷個遍。下過雨后的天空反而更明亮，蔥郁的樹葉在雨水的沖刷下泛著油綠色的光，知了逍遙自在地聒噪了一個又一個夏天。

徐梔去談胥租的房子，他人不在，房門關(guān)得比太上老君的煉丹爐都嚴(yán)絲合縫，隔壁同住的復(fù)習(xí)生說他下午回老家了，晚上才回來。

徐梔慢慢吞吞往樓下走，這才打量起這座筒子樓。這棟樓里住得幾乎都是高三生，因?yàn)檫@里離市一中很近。

市一中內(nèi)卷相當(dāng)厲害，各縣市乃至外省的中考狀元都削尖腦袋往這擠，所以外地生很多。高三外地生一般都喜歡自己租房子，因?yàn)樗奚崾c(diǎn)要準(zhǔn)時熄燈。

聽說這棟樓考前那幾個月凌晨四五點(diǎn)甚至都還燈火通明。在這種地獄級的廝殺下，難怪談胥脾氣各種陰晴不定。

慶宜市常年闌風(fēng)伏雨，樓道里墻皮潮濕起殼，滲著一股返潮的霉味。

徐梔走到一樓，隱隱聽見屋子里頭傳來幾句低沉的談話聲——

“現(xiàn)在成績還沒出來，我跟你爸爸商量了一下，我們還是希望送你出國，沒必要再復(fù)讀一年?！?/p>

“哦，隨便?！?/p>

聲音清冷緊勁，很有磁性。

徐梔下意識抬頭看了眼，防盜門沒關(guān)，一抹斜長利落的倒影穿過門縫落在走廊上，這筒子樓設(shè)施陳舊，湫隘破敗，墻面污水縱橫，卻莫名襯得那干凈修長的影子有些吸引人。

墻角處丟著好幾張沾滿密密麻麻的蚊蠅貼，還有各種牌子的電蚊香，有些甚至都沒用過，看得出來這主人是個挑剔性子，不太好伺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