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,完顏什古早早把趙宛媞叫醒。
心里記掛著事,趙宛媞也醒得快,起來梳洗過后,完顏什古令人送早飯,兩人吃過,稍待片刻,便有小童來通報(bào),說是統(tǒng)領(lǐng)到府。
不一會(huì)兒,盈歌來到院里。
聽昨晚完顏什古的描述,烏古論氏是阿骨打的妻室之一,那同出一系的盈歌其實(shí)和完顏什古沾親帶故,趙宛媞想,按輩分來講,盈歌豈不該是她的“姑奶奶”?
好奇自然濃厚,趙宛媞是俘虜,除了完顏什古,以往接觸的女真女子基本是做雜的仆婦,大多粗魯,說話嘰里呱啦,而且聽不懂她說話,更沒有完顏什古這般美貌。
不由有點(diǎn)兒怕,趙宛媞輕輕拽著完顏什古的袖子,謹(jǐn)慎地縮在她身后,果真像只小兔子,黑溜溜的眼睛在完顏什古肩后眨巴,悄悄地偷看來人。
盈歌身量和完顏什古差不多,都在軍中摸爬滾打,同樣高挑板正。身穿絳色羅梅暗紋錦袍,腰圍犀牛帶,戴一頂褐色帛巾,正中鑲嵌一顆金珠,兩條垂帶披在耳側(cè),英姿煥發(fā)。
不似完顏什古混血的面貌,她是純正的女真人,方額廣頤,下頜輪廓稍硬,鼻挺眉粗,嘴唇薄,五官偏深邃,瞳孔是淺灰色,炯炯有神。
看起來也很兇!
其實(shí)容貌不差,別有一番俏色,趙宛媞打量盈歌幾遍,等對(duì)方真看過來的時(shí)候,還是嚇得往完顏什古身后縮了縮。
完顏什古和盈歌說話用女真語(yǔ),趙宛媞聽不懂,兩個(gè)人嘰里咕嚕說了好一陣,完顏什古才把趙宛媞從身后拉出來,示意她跟著盈歌走。
她有事要去處理,趙宛媞把斗篷穿好,心里卻打鼓,一步三回頭地跟著盈歌走了。
小廟離莊園確實(shí)不遠(yuǎn),很快到地方,趙宛媞不敢和盈歌說話,小心翼翼地從車廂里下來,沿石階走到廟門前,一推,從門縫里鉆進(jìn)去。
禪院寂靜,青瓦石墻,一口天井在正中央,四棵松柏立在墻角,高大的樹冠如傘蓋,蓬勃生發(fā),南面竟有一架葡萄,嫩葉沿木架攀附而上,叢叢青翠間,依稀透出淡紫色的果實(shí)。
前后兩進(jìn)大院,清幽安寧,完顏什古的確找了個(gè)不錯(cuò)的地方,趙宛媞心下感激,一面看,一面朝前走,未到近前,一間禪房忽然打開,門后頭冒出個(gè)毛茸茸的小腦袋。
“盈歌!”
注意全在盈歌身上,小柔嘉顯然對(duì)她很有好感,歡歡喜喜地沖出來,一蹦一跳跑到盈歌面前,她剛七歲,都不到盈歌的腰,柔嘉伸出胳膊,要盈歌抱她。
盈歌笑了笑,把她抱起,柔嘉親昵地?fù)ё∷牟弊印?/p>
柔嘉話多,嘰嘰喳喳說個(gè)不停,還拿手去摸她帛巾上的金珠,趙宛媞看得目瞪口呆,正吃驚,朱璉從房里出來,望著女兒和她玩鬧,神色溫柔,嘴角不由自主蕩開笑意。
三人成畫,倒顯得趙宛媞多余。
“嫂嫂?”
趙宛媞出聲,終于引起朱璉的注意,她扭頭看,才發(fā)現(xiàn)穿斗篷的是趙宛媞。
“福金?”
趙桓的母親是顯恭皇后王氏,與趙宛媞異母同父,兩人感情算不得多親,但趙宛媞性子溫柔沉穩(wěn),無論宮內(nèi)還是宮外都頗有名聲,和汴京許多貴女交往深厚。
朱家姐妹自是其中之一,當(dāng)初朱璉成婚,趙宛媞特別挑了一支杏花枝雙鳳銜珠的金絲寶釵送給她,日后也常有書信往來,抒發(fā)女兒家的心事。
如今遭逢國(guó)難,乍一見趙宛媞,朱璉眼眶頓時(shí)發(fā)紅,心中激動(dòng),一把將她摟在懷中。
“你還活著!”
活著,多么艱難,又多么叫人驚喜,趙宛媞眼里也泛起淚花,緊緊摟住朱璉,切切實(shí)實(shí)感到她的存在,歡喜得快要瘋了,不禁把頭埋在她的肩膀上,低低地哭,“嫂嫂,太好了,你活著,你還活著”
“五姐姐?”
一聲清脆的呼喚,趙宛媞怔住,仿佛落進(jìn)夢(mèng)里,猛一抬頭,竟然看見趙珠珠,她與趙香云同歲,亦是宮里與她常往來的妹妹,不由驚喜地叫出聲,“珠珠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