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來么,這些藥粉混肉里喂進去也無所謂,蟲子不挑食,可完顏什古偏要來這么一套儀式,生怕別人不知道這些“女奴”的重要性。
無非是刺穴擦身,再多的花樣,何鐵心也想不出來,想了也未必能記住,總之教會朱璉就行,最后說幾句云山霧繞般的糊涂話,就放二人去伺候完顏宗望。
朱璉有點兒懵,她以為儀式會相當復(fù)雜,打起十二分精神,誰知——就結(jié)束了?
看看趙宛媞,卻見她神色無異,只好把疑惑咽回肚里,朱璉跟隨趙宛媞一齊去灶房,宋五嫂早早就起來準備,宰殺豬羊,取一大塊羊肋放在白水里煮叁分熟。
不加調(diào)味,放在盤里便可,由朱璉和趙宛媞端去給完顏宗望。
朱璉稀里糊涂,直到跟著趙宛媞進了完顏宗望所在的屋子,小童將門關(guān)上,立時漆黑,趙宛媞倒像是來過一樣,緩步上前,摸索著將木盤放在桌上,從袖里摸出一只白燭點起。
噗,火苗燃起,一星幽藍,明明無風,卻在昏暗的屋子里詭異地輕輕撲朔,朱璉這時才看清屋里擺設(shè):窗都被黑布封死,四周墻面乃至房梁貼滿黃符,除木桌,只擺一架屏風。
目光不禁朝右看去,朱璉忽覺得眼前一閃,竟見萬千鬼臉在面前哭嚎,獠牙青面的妖張牙舞爪,血紅的大口滴著鮮血,一個個朝她涌來,仿佛要把她困在爪牙下撕碎咬食。
“??!”
一身冷汗,朱璉嚇得后退,手發(fā)軟,差點把端住的肉打翻,好在趙宛媞立即伸手扶她,柔聲安慰:“嫂嫂,你莫怕,那只是屏風上的畫。”
感覺到趙宛媞的攙扶,朱璉心神才緩下來,不禁用力眨了眨眼睛,再凝神看時,哪有什么百鬼千妖,都是畫,只不過燭火微弱,畫中妖魔又栩栩如生,才會出現(xiàn)幻覺。
“地,地獄十八窟妖魔圖?”
竟是盛名一時的地獄圖,是來汴京游學,暫居相國寺的游方僧人了元所畫,筆觸怪誕,畫風驚悚,卻極為生動,衣帶當風,色彩強烈艷麗。據(jù)說十八窟妖魔大妖一百八十,小妖一千八,個個神色不同,衣著各異,謂當世一絕。
傳言,有人看過后連續(xù)數(shù)日噩夢纏身,此畫朱璉沒真看過,道聽途說而已,不料竟在這里。而身處陰森森的昏暗房間,配上這幅屏風畫,不叫人心驚膽顫才怪了。
趕緊移開視線,旁邊的趙宛媞依舊神色如常,全作不知,仿佛面前的地獄圖不存在。
其實,十八窟妖魔圖本是畫于寺內(nèi)的壁畫,趙佶很是喜歡,所以找高人仿畫之后制作了這浙扇屏風用以時時欣賞,雖然風格上比原作弱了許多,筆風也比不得了元,但還算過得去,趙宛媞早在宮里見過這屏風。
金軍貪婪,幾乎把皇宮里的東西搬了個遍,完顏什古意外喜歡妖魔圖,然而特意把它擺在完顏宗望這一具“活尸”面前,多少有些反叛的惡意。
希望完顏宗望的靈魂下地獄么?的確很符合小狼崽的作風。
狠起來誰都會被她咬一口,重則致命,輕也要被撕去好大塊皮肉。不過,這些都與趙宛媞無關(guān),她看著妖魔圖,心里蠻舒坦的,畢竟她最厭惡的就是完顏宗望。
“嫂嫂,我們開始吧。”
輕輕扯一扯朱璉的袖子,趙宛媞示意她到屏風后面,朱璉臉色有點兒不太好,可畢竟要做事,她不能不鼓起勇氣,端起木盤跟隨趙宛媞。
二太子完顏宗望就在屏風后面,壯碩的身軀堆迭在一張四方矮床上,裸著上身,胸毛旺盛如熊,兩條臂膀粗壯,若是細細查看,可見棕黑的皮膚下暴起的一條條扭動的青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