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五章：陰影中的絲線與試探的棋局（第1頁）

遠坂宅的空氣像凝固了三天三夜的琥珀。

凝滯，沉重，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硫磺氣息和電器燒焦的微澀味道——魔術(shù)失控殘余的痕跡即使被清理，依舊頑固地滲透在每一寸木紋里。仆役們走路時下意識地踮起腳尖，交談壓低到近乎耳語。那場驚心動魄的意外和隨之而來的劇烈爆炸，如通一個無形卻巨大的空洞，吸走了所有輕松的聲響。

鼬躺在重新安置過的、距離窗戶更遠的搖籃里。

顱內(nèi)的劇痛如通咆哮的潮汐，在時間緩慢沖刷下，總算退為低沉的嗡鳴和持續(xù)的沉重脹痛。那視界中殘留的冰冷死線早已隱去，但那份超越生理極限的反噬依舊死死扼著他的精神核心。修復(fù)的進程緩慢得令人絕望，每一次試圖凝聚意識的念頭，都像在記是玻璃碴的沙地上行走。身l前所未有的虛弱，對外界的感知如通隔著一層毛玻璃。

但這份虛弱，恰恰成了他最佳的偽裝。在所有人眼中，他只是一個受到了驚嚇、表現(xiàn)得更易疲倦和敏感、需要更多靜養(yǎng)的脆弱嬰兒。時臣那冰冷審視的目光在事件后的數(shù)次暗中掃描中，除了探測到比以往更紊亂卻更顯“尋?！保ㄖ概c驚嚇后遺癥相符）的腦波活動外，未能再捕捉到任何異常的靈魂波動。那日的異象仿佛真的只是一場意外引發(fā)的短暫能量亂流，如今已在物理規(guī)則和孩童心理創(chuàng)傷的框架下“解釋”過去。

只有鼬自已知道，那份名為“脆弱”的外皮之下，冰冷算計的熔爐從未停止運轉(zhuǎn)。

時臣并沒有放棄追查。

鼬模糊的感知中，書房的門扉緊閉次數(shù)明顯增多。那里成了一個無形的漩渦中心。有時，他能隱約捕捉到極其細微、冰冷、帶著刻意的“秩序”氣息的魔力波動從書房方向逸散出來，如通獵犬在地毯上嗅聞。是時辰在進行某種形式的追蹤？試圖回溯魔力爆發(fā)的源頭？分析紊亂能量中的“指紋”？他不得而知，卻本能地繃緊了每一根感知的弦。

一次晚餐時段?？⌒牡貙睾玫哪唐课菇o懷中的鼬。時臣坐在主位，手邊放著刀叉切割整齊的餐食，姿態(tài)依舊優(yōu)雅如雕塑。但空氣中彌漫的并非食物的香氣，而是無形的緊張。

“葵，”時臣的聲音打破了餐具觸碰的細微聲響，“關(guān)于那晚的‘意外’原因，已有初步結(jié)論。”

他的話語沒有任何情緒起伏，卻讓正專注于嬰兒的葵動作微微一滯。

“是、是什么原因？時臣君？”葵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緊張。

“工房的一個輔助靈盤，在運行低階空間映射觀測時產(chǎn)生了短暫的邏輯偏移。它與育兒室壁紙下那個原本無害的‘恒溫結(jié)塊’產(chǎn)生了意外的共鳴。”

時臣的目光掃過桌面，并未看葵，仿佛只是在陳述一份檢測報告，“能量通頻疊加，壓力值超過閾值，核心符文過載爆裂……僅此而已?！?/p>

他拿起手邊的酒杯，淺淺啜了一口，“維修費用和新增的防護結(jié)界費用，會從季度撥款中扣除。”

空氣仿佛因這冰冷的“結(jié)論”又寒冷了幾分。鼬甚至能感覺到葵抱著他的手臂輕微繃緊了——那是源自直覺的不信和一絲被壓抑的憤怒。僅僅是結(jié)塊故障？如此巧合？如此精準？

“僅……此而已嗎？”葵的聲音輕得如通嘆息，帶著一種深深的無力感。

“魔術(shù)工房存在風險是常理。加強防護和人員操作規(guī)范即可。以后類似的事務(wù)，你只需確保凜不在敏感區(qū)域即可?！睍r臣放下酒杯，目光終于投向葵懷中的鼬，帶著公式化的評估，“他這次沒事，是運氣。下一次……”

他沒有說下去，但那省略號里的含義比千言萬語更鋒利——鼬的價值，僅限于“意外”中存活下來的運氣，僅此而已。所謂的加強防護，是保護凜，而非這個“無關(guān)緊要”的長子。鼬甚至能“感覺”到時臣那雙眼睛深處更深的思考：排除隱患，確?！白償?shù)”不會波及真正重要的核心（凜和家族榮譽）。

葵摟緊了鼬，沒有再說話。餐廳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。唯有鼬吸吮奶瓶時細微的聲響，在這死寂中被無限放大。

一種冰冷銳利的東西在鼬尚未平復(fù)的靈魂深處緩緩沉淀下來。那不再是憤怒或無力，而是一種清晰的、徹底放棄幻想的確認。

父親不是宇智波富岳那種背負一族重擔、以嚴厲表達期許的男人。時臣的字典里沒有“溫情”與“保護弱小”，只有精準的“規(guī)劃”和“價值評估”。在這個冬木魔術(shù)世家的屋檐下，他遠坂鼬的位置，早已被釘死在名為“平庸棄子”的坐標點上，是必要時可被徹底忽視乃至犧牲的存在。

“意外”？呵。

這結(jié)論正合他意。被忽略，就是他的戰(zhàn)略縱深。

他的目光（意識層面）“移動”到育兒室的另一角。那里，由兩個小巧菱形符文石和隱形魔力線重新構(gòu)筑起的“新防護結(jié)界”，在鼬極其勉強的能量感知中，正散發(fā)著淡金色的微弱光暈。它與整個宅邸龐大復(fù)雜的防御系統(tǒng)相連，隔絕外來邪祟，也杜絕從內(nèi)部向外非授權(quán)的魔力泄露。它既是鳥籠，也是屏障。

凜曾被嚴厲禁止靠近這片區(qū)域。此刻，小女孩正窩在不遠處的豆袋沙發(fā)里，抱著一本圖畫書，小腦袋一點一點地打瞌睡。失去弟弟玩耍（雖然弟弟從不回應(yīng)）的日常讓她變得有些無精打采。女仆在遠處整理雜物。

就是現(xiàn)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