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間如通庭院里新葉蔓生的藤蔓,悄然延伸。
搖籃的圍欄,對如今的遠坂鼬而言,早已不再是需要跨越的鴻溝。他的雙腿在靈魂的絕對掌控與意志的精確驅動下,穩(wěn)如磐石地支撐起了這副日益茁壯的幼兒身軀。嬰兒時期的最后一點笨拙被徹底洗練,步伐雖短小,卻異常堅定而平衡。他不再僅僅是坐在毯子上觀望,而是成為了這片小小天地里安靜的、不斷探索的游俠。
這份“獨立”,在遠坂家激起的漣漪,微妙而深刻。
葵看著兒子能穩(wěn)穩(wěn)當當?shù)刈叩阶砸焉磉叄ь^用那雙清澈卻又過分平靜的黑眼睛望向自已時,心中百味雜陳。她彎下腰,習慣性地想伸手去攙扶,指尖卻常常僵在半空。不需要了。這份清晰的、帶著獨立感的進步,讓葵欣慰之余,也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空落感。她伸手的動作逐漸轉變?yōu)檩p柔的撫摸鼬的柔軟黑發(fā),或是在他駐足仰望自已時,遞上一小片削好的蘋果。鼬通常會沉默地接過去,小口小口地啃著,眼神卻總是不自覺地投向葵的肩后——那里,或是女仆正抱著咿咿呀呀的櫻,或是凜正板著臉試圖用勺子對付一塊滑溜的布丁。
他像一個沉默的、高明的棋手,將小小的身l作為棋子,精準地移動在各個關鍵角落。
窗下,陽光最好的地方鋪著柔軟的絨毯。櫻穿著嫩黃色的小罩衫,坐在絨毯上堆積著色彩鮮艷的軟膠積木——主要是把它們塞進嘴里品嘗。她正處于對世界萬物進行破壞性探索的階段。
凜盤腿坐在櫻旁邊,手里抓著一本圖畫書,皺著眉頭試圖念出上面的字母:“a……這個是a!……不對,媽媽說這個圓圓的圈圈是o……咻?”她顯然有些煩了,一把將書推開,目光轉向櫻剛堆高了一點點的“塔”。她伸出手指,帶著點惡作劇般的得意,就要去戳那搖搖欲墜的塔尖。
“噠!”櫻注意到姐姐的意圖,不樂意地叫了一聲,揮舞著小胖手試圖阻止,可惜動作慢半拍。
就在凜手指離塔尖還差一絲距離的剎那——
腳步聲輕響。
鼬不知何時走了過來。他沒看凜搞破壞的手,也沒看櫻抗議的小臉,徑直走到玩具箱邊——那里有一個軟軟的、帶靠背的小矮凳(葵特意準備給凜休息用的)。
他伸出小手,扒住凳子邊緣,身l前傾,膝蓋一彎一蹬——動作流暢得像個熟練的l操運動員。小小的身l穩(wěn)穩(wěn)地坐了上去。
然后,那雙平靜得能映出整個房間的黑眼睛,就直直地、毫無波瀾地看向凜。
凜的手指尷尬地停在半空。在弟弟那無聲的注視下,一股奇異的感覺爬上心頭——像是想讓點小壞事的得意,瞬間變成了被老師抓包時的心虛和一點點的……不好意思?明明她是姐姐!
她撇撇嘴,哼了一聲,飛快地收回手,轉而拿起自已剛剛丟開的書,裝模作樣地翻起來:“……無聊!我才不稀罕玩你那破塔呢!”小臉卻有點可疑地泛紅。她偷偷用眼角余光瞟了鼬一眼。弟弟已經不再看她了,而是坐在他的小“王座”上,安靜地看著窗外的流云,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(fā)生。
櫻懵懂地看了看哥哥,又看了看姐姐,小嘴“哦”了一聲,繼續(xù)專心致志地把一塊藍色三角積木往嘴里塞。危機解除,世界和平——以凜的憋悶為代價。
午后的書房,靜得只有鐘擺的嘀嗒聲。
時臣背對著門,站在巨大的落地書柜前。他正伸手去取書架高層上一本厚重古老的皮面書冊《尤格多米雷尼亞低階元素應用實錄》,書的位置有些高,他需要微微踮腳。
就在這時,微弱的腳步聲停在了書房那扇厚重的雕花門框邊。時臣的動作微頓。不消回頭,那股熟悉的氣息和存在感已然闖入他的感知范圍。遠坂鼬。
時臣不動聲色地將書取下,厚重的書冊在他臂彎中發(fā)出輕微的悶響。他并未立刻轉身,而是踱步到書桌后,將書放在攤開的魔法陣演算稿旁,動作優(yōu)雅而從容。手指習慣性地摩挲著書封邊緣,仿佛在l味那份歷史塵埃的厚重感。這是他思考的微動作。
眼角余光早已將門邊的景象納入其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