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是月上中天的時辰。
聞星落打了個哈欠,困意一陣陣襲來。
謝觀瀾處理完軍營里的事,拎著一包糕點進(jìn)來時,少女已經(jīng)伏在書案上睡著了。
燭臺下,少女素白的裙裾像是盛開散落的紙花,她抱著他的狼毫筆,白嫩的臉蛋上多了幾痕墨跡,隨著他靠近,她身上的脂粉和墨香彼此交融,在溶溶月色里織成了誘人的異香。
滄浪閣的深夜,從未棲息過嬌弱的蝴蝶,從未彌漫過令人怠惰的脂粉香。
夜風(fēng)吹開楹窗,白玉鎮(zhèn)紙壓著的家規(guī)簌簌亂翻。
謝觀瀾握住被風(fēng)吹到他臉上的裙帶。
心臟仿佛也成了那些家規(guī),在這樣靜謐深沉的秋夜里,凌亂不成篇章。
他按捺住心底的那一絲異樣,打橫抱起聞星落,將她放在了座屏后的金絲楠木小榻上。
他給她蓋上錦被,瞧了眼她臉蛋上的墨跡,有些忍俊不禁,便打濕汗巾替她一點點擦干凈。
聞星落驚醒。
瞧見闖入眼簾的緋衣,她下意識攥住了謝觀瀾的衣袖。
少女圓圓的杏眼濕潤潮紅,沙啞的聲音里藏著委屈,“我剛剛夢見長兄聽信了穆知秋的讒言,說我千般不好萬般不好,要攆我走……”
謝觀瀾看著她,“怎會?”
聞星落咬了咬唇瓣,委屈更濃,“我抄了一整天家規(guī),手都抄疼了?!?/p>
她把泛紅的手掌心伸給謝觀瀾瞧。
那嫩生生的指節(jié)中間,還有長時間握筆后留下的淺淺凹痕。
謝觀瀾擰著眉。
從前罰謝拾安抄一百遍家規(guī)也是常有的事,那時候不覺得這懲罰有多重,怎么今夜瞧著聞寧寧紅通通的手掌心,便覺得他罰的太重了呢?
沉默良久,他道:“是穆知秋不好?!?/p>
若非穆知秋主動招惹聞寧寧,憑聞寧寧乖巧的性子是絕不會動手的。
聞寧寧不動手,他又何至于罰她?
聞星落抱著錦被,敏銳地察覺到,今夜的謝觀瀾似乎格外好說話。
視線掃過他腰間的香囊,她小聲道:“長兄這般哄著我,會讓我生出你很在乎我的錯覺……”
謝觀瀾氣笑了,“我待你如何,你心里沒數(shù)?”
“長兄慣會拿好話哄人。
你若當(dāng)真在乎我,這些天為何要丟掉我送的平安符,卻只佩戴二哥哥送的香囊?他送的是寶,我送的就是草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