姚老頭沉默片刻,轉(zhuǎn)頭看向劉曲星:“馬車?yán)镉行┏允?,有驢肉火燒和糖蒜,去取來分一分。年輕人饑一頓飽一頓的不知輕重。待你們老了便會明白,有個好身體才最重要?!?/p>
劉曲星眼睛一亮,眼中差點(diǎn)流出感動的淚水來:”還是師傅你心疼我們。“
世子也起身拱手回禮:“多謝提醒,我們先不打擾各位入簾了,告辭。”
傍晚時分,他們腦子一熱回了窯廠,連飯都沒吃,要不是軍匠大哥們分了一點(diǎn)餅子,他們這會兒恐怕還在餓肚子。
眾人奔向馬車,陳跡卻駐足沒動。
夜色下的少年與老者遙遙對望。
山君與山君。
如舊時代與新時代的彼此凝視。
這位師傅嘴上刻薄,卻帶來了一車的食物。
姚老頭沉默片刻,忽然開口說道:“回去吧,回陳府去。”
陳跡詫異,“為什么?”
說罷,他重新坐下,面色平靜的抖動韁繩,牛車緩緩離去。
姚老頭抬頭看著夜空,慢慢道:“陳府門第是別人幾世也高攀不起的,回去對你有好處,不管你是繼續(xù)鉆研醫(yī)術(shù)也好,還是去東林書院籌謀科舉也罷,總比待在我這小小的太平醫(yī)館強(qiáng)。山君門徑我已沒什么好教的了,你不需要留在我身邊。”
陳跡一怔,他沒想到,自己這位師傅苦思一天,最終連夜趕過來卻不是為了留下自己,而是要勸自己離開。
他知道,姚老頭一開始一定是拒絕了陳禮欽的。
但姚老頭左思右想了整整一天,不知經(jīng)歷了多少心思變化,還是為陳跡選擇了一條更平坦的路。
只因為這條路對陳跡更好。
身后,只聽有人低聲說道:“世子頑劣,可惜了靖王勤政愛民?!?/p>
姚老頭平靜道:“山君門徑燒錢如流水,留在太平醫(yī)館,即便你學(xué)會我這醫(yī)術(shù),也不過是一個病患一兩銀子慢慢攢錢,最終蹉跎一生,一輩子也摸不到神道境的門檻,若回了陳家,只要你考取功名,哪怕是庶子,也會有大把銀子供你花銷。”
陳跡嗯了一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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姚老頭今晚的話格外多,繼續(xù)說道:“今日金豬又來找醫(yī)館了,依舊沒有找到你,他的耐心總會消耗殆盡,你若回了陳家,他投鼠忌器,怕是也不敢那你怎么樣了”
“回去吧,陳家更適合你。”
陳跡說道:“可是師傅,人不能總選適合自己的,要選自己想要的?!?/p>
他看著窯廠門口狼吞虎咽得世子等人,忽然問道:“師父,其實您早就算出王府會有大劫,所以如今您不想見我卷入這漩渦之中,選擇送我離開,對嗎?是不是只要我回了陳家,遠(yuǎn)離太平醫(yī)館,遠(yuǎn)離靖王府,遠(yuǎn)離世子,遠(yuǎn)離郡主,便能置身事外,躲過這一劫?”
牛車上,劉曲星聽到那議論聲,垂著腦袋說道:“也就靖王親善,他們才敢如此,若換了福王、齊王,安王,他們可敢譏諷?把他們家里的雞和狗都?xì)⒘恕!?/p>
姚老頭沉默片刻:“是”
陳跡認(rèn)真道:“師父,既然我的命運(yùn)都可以改,那靖王府的命運(yùn)能改嗎?”
姚老頭凝視著陳跡:“靖王府的命運(yùn)錯綜復(fù)雜,已不是一人一言便能改變的了。他們的命運(yùn)已經(jīng)注定,可你的命還有無限的可能。你若不走,也只是飛蛾撲火,卷進(jìn)不可知的火焰里?!?/p>
陳跡默默轉(zhuǎn)頭看去,卻見世子面色沉靜,敲不出喜怒哀樂。
此時,餓了大半天的世子一邊往嘴里塞滿了驢肉火燒,一邊傻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