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憐夢姑（第1頁）

必清書坊內(nèi)，書架列整。

書香墨寶日久浸染，浦一進來就覺得是個百書屋。

見陳列倒還算是整齊，瞿幼璇心中盤算，不由加快腳步，步入其間。

“您是要借書還是買書？”掌柜的本在柜臺里翻弄著橫七豎八的賬本，聽見車馬、腳步聲，邊打著算盤，邊翻頁詢問。

瞿幼璇轉(zhuǎn)身對他笑，“掌柜的，你這書坊開了多少年了？我一進來就見這店里只你一個忙碌？可是小廝們歇了懶？”說話間她雙手隨意放在身前交疊，走到柜臺試圖同他套近乎。

掌柜的這才停了算盤，大手按其上不言也不語，似是不愿提起，心有防備故而不肯攀談。

她也不惱，撩了冪蘺露出側(cè)臉，隨意開口道，“想來還沒有請女子做刺探的店家，掌柜何必如此堤防？我不過是借本典藏，請問有《水經(jīng)注》沒有？”掌柜的這才略微撇了嘴角，說道：“客人倒也口味刁鉆，水文地理志簿的鈔本小店里倒也有，只是不巧，被個借住在東巷里的學(xué)子借走了，要是您情愿等，倒也可以為您調(diào)來。

”瞿幼璇沒想到這書房收列廣泛，自己刻意提一本不多見得竟也涵蓋，不由說：“這本雖被前朝提為“官藏”，可自從戰(zhàn)亂、歲走，多少散軼了。

本店里何處收攬來？”掌柜的見她也識貨，這才略微露出些笑臉來，整整稀亂的賬本，開口說：“本店開了二十多年，仰賴原主人的財力從各地收攏，這才有這家必清書坊。

小姐所提《水經(jīng)注》，是我們主人夫婿所抄錄本，可惜……近年來斷了供養(yǎng)，連典籍錄補也不復(fù)曾經(jīng)。

”這話說得唏噓，叫人聽了不免見淚，瞧他有了話意，瞿幼璇不免乘勝追擊，嘆口氣說道：“主人因何故割舍，可是這店本就不見增益，有心斷尾求生？”“……客人打聽這些，倒叫老夫不知如何回復(fù)。

說了牢騷話，這是我墨叔徊懷恨背主，有違道義。

不如您也不必遮掩，給我一個痛快，說明來意吧！”墨叔徊到底是老江湖，一眼瞧她入內(nèi)時便東張西望的，不似借書、買書的老主顧，瞧她穿著打扮不見奢華，更不似什么不明所以的新客，不意與她多作周旋，干脆直白問詢。

瞿幼璇見他識破自己，便干脆拿起賬本，不顧他的阻攔的手，“墨叔，叫我瞧瞧賬本吧，我想這些賬本才是咱們兩個打交道的開始。

”墨叔徊頓時一震身，也不顧什么臉面，撩開一整個白紗，望著她的臉細細端詳，遲疑著道：“姑娘……姑娘好似我的一位故人……”瞿幼璇將自己手腕上的墨綠麻花鐲褪下來，放在他立即捧起的手上，見他仔細端詳下終于確信，幾乎熱淚盈眶，繞到外面就要給她行禮。

“我受不起您的跪拜，只想問您何處安身。

”瞿幼璇避開他的跪拜，一把將他拉起。

瞧見他方才還橫眉冷對的臉，此時又哭又笑的，一時間心下感觸。

等他們都落座，墨叔徊匆匆摸著袖子擦過涕淚，想到她憂心賬本于是又折返回去，扒開地板掏出自己隱下的真賬本，一股腦堆到桌上，懇切地對著她說：“小主人，這些年他們屢次向我索取賬本的下落，無非是要作惡。

我日日防備，不肯教他們得了真的去，否則這店面還不得被他們禍害了？”說話間又是哽咽，“還好主人當(dāng)年留下話，自她離京，京中事宜全然交給我處置，無需知會他人。

”他嘆口氣，為她一一翻開，指出其中關(guān)鍵說：“夫人仗勢欺人，他嘉遠公又何曾是什么善茬？不外乎是一丘之貉……公主走了，便也留下牛鬼蛇神來日日作鬧，我常在外邊，就連這嘉遠公府的門也摸不到……小主人這些年可有受苦？”瞿幼璇停了翻看的手，抬頭望著他，見他一臉悵惘有心安慰，就哄到：“京中繁華，何來受苦一說？墨叔，你不用記掛我，我穿的好、用的香。

倒是你，在何處下榻？”墨叔徊看著她衣衫樸舊，眼中外露的情緒何曾是聽信了，卻也學(xué)著她說：“小姐好，我心下也安了。

如今小姐接手，也該風(fēng)水輪流轉(zhuǎn)，今年到我家了。

”見她笑，他也一展笑容，提起“我如今也在南巷安身，小姐要找我可以到南巷槐樹下的院落。

”瞿幼璇點頭，頓時心下就有了想法，她細細思索有心向他尋求幫忙，就說：“墨叔可對這周遭熟悉？”墨叔徊當(dāng)下點頭，說：“我本是公主的家生子，在這里過了半生，自然是熟悉的。

更何況進京趕考的學(xué)子們多半也尋我?guī)兔?，一為借住人家，一為投石問路?/p>

小姐找我有何事？”“我打算搬出來落腳，卻苦于無熟人襄助，如今有您，可能為我尋一處轉(zhuǎn)賣的宅子？”“這自然包在我身上，小姐要尋那個地段？”瞿幼璇把偷懶坐在門檻上偷聽的珈藍叫進來，讓她認人，對著墨叔徊說：“最好不要離嘉遠公府太遠，如今我們雖然能出來，卻并不方便。

若宅子離得近也好打消顧慮，漸漸地就放我寬些。

”聽了這話，墨叔徊多少也明白她的難言之隱，自然沒有不應(yīng)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