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像塌了天,瓢潑而下。羊腸小道窄得只容一只腳,泥水混著碎石子,踩上去又滑又硬。云昭卻走得飛快,赤足踏出一路“啪嗒”聲,血順著腳踝被雨水沖淡,在黑夜中拖出極淡的粉。 墨臨淵跟在后面,紙傘早扔了,白衣濕透,貼在脊背,顯出少年人單薄的輪廓。他左手攥著斷劍,右手藏在袖里,指節(jié)因用力而發(fā)白。社恐讓他不敢貼近前面那截晃動的馬尾,又怕她隨時會倒,只好隔兩步遠,像條沉默的影子。 “師尊,”云昭忽然停步,回頭,雨水沖得她眼睛發(fā)亮,“一會兒我破陣,你只管拿劍沖進去。別回頭,別說話——我怕你結巴耽誤事。” 墨臨淵張了張口,果然一個字沒擠出來,只點頭。云昭笑,伸手替他理了理濕透的鬢角,指尖冰涼:“別怕,我在。” 一句“我在”,比任何靈丹都管用。墨臨淵耳尖紅得快滴血,卻努力把脊背挺直,斷劍挽了個劍花,雨水被劍氣切成碎銀?! ≡偻希褪莿﹃嚪屙?。夜色里,峰頂像一柄倒插的巨劍,崖邊十二根石柱圍成半月,柱身刻記古篆,雷光一閃,篆文亮起幽藍,像無數(shù)睜開的眼睛。那里便是“宗主令劍”的供奉處——也是護山大陣最鋒利的殺機?! ≡普巡[眼,腦中飛快掠過三年前偷看到的陣圖:十二石柱對應十二辰,雷屬性,進陣者氣息稍一紊亂,劍罡便會無差別絞殺。唯一的安全線,是雷弧與雷弧之間的“息縫”——僅容一人側身,且每次維持不過兩息。 “跟緊。”她低聲道,第一步踏出,足底剛落地,一道雷劍轟然劈下,將她影子切成兩半。墨臨淵呼吸一滯,卻見云昭身形詭異地一扭,像雨里一條泥鰍,堪堪擠進息縫,雷劍貼著她的耳廓劈空,斷發(fā)焦黑。 墨臨淵不敢怠慢,學著她的節(jié)奏側身,社恐讓他心跳如鼓,卻也讓他把每一個動作都讓到極致精準——因為多余一步,他就得開口呼救,那還不如去死?! 扇艘磺耙缓?,在雷網里穿梭。雨越下越大,雷弧越來越密,息縫縮得只剩一線。云昭肋骨的傷被雨水泡得發(fā)白,此刻再被雷罡一激,鉆心地疼,她索性咬碎赤火蘇,把殘渣敷在傷口,火辣辣的藥力直沖腦門,疼得她眼前發(fā)黑,卻也逼出一股狠勁?! 斑€有十步。”她默數(shù),聲音低得只有自已聽見。十步外,便是令劍臺——一座懸空的石臺,半徑不足三尺,臺中央插著那柄傳說中的宗主令劍:劍身青黑,指寬,無刃,卻威壓如山。令劍四周,雷罡凝成實質,像一條條銀龍盤旋,龍首張合,吐息便是劍雨?! ≡普焉钗豢跉猓讣庠诘ぬ镆灰?,那滴純金蓮魂立刻化作滾燙火線,順著經脈涌向雙目。她瞳孔瞬間鍍上一層金,世界在她眼里變得緩慢:雷龍的軌跡、劍雨的縫隙、令劍的震顫……統(tǒng)統(tǒng)看得一清二楚?! 皫熥?,借劍!”她低喝,腳下一錯,身形如離弦之箭射出。墨臨淵幾乎通時擲出斷劍,劍光劃破雨幕,帶著社恐劍修所有的勇氣,直奔令劍臺。云昭在半空接住斷劍,蓮魂與令劍通源的氣息相撞,劍身金紋大亮,竟生生在雷龍群里劈開一條真空走廊。 她落地,赤足踩在懸空石臺,雷龍怒吼,劍雨傾盆。她卻笑了,露出兩顆小虎牙,像逛自家后花園:“令劍?我借了?!薄 ∩焓?,握住劍柄。剎那間,所有雷罡靜止,雨幕倒掛,天地無聲。下一息,令劍被她連根拔起,石臺轟然崩裂,雷龍失去支撐,化作萬點銀光,流星般墜向山腳?! ﹃嚒?! 云昭踉蹌,斷劍撐地,一口血噴在令劍青黑的劍身,血珠順著劍紋游走,竟凝成一朵小小的金蓮。她抬手抹掉嘴角血,回頭看向墨臨淵。社恐師尊站在十步外,雨水順著他睫毛滴落,像哭又像笑。他張口,聲音依舊抖,卻用盡全身力氣:“成……成功了?” “早著呢?!痹普寻蚜顒ν澈笠徊?,劍尖指天,像面招搖的旗,“第三步,才剛開始。” 她赤足走向他,每一步都留下一個血印,卻走得比誰都穩(wěn)。墨臨淵下意識伸手,想扶,又怕自已手冷,僵在半空。云昭卻一把握住,十指相扣,掌心滾燙:“走,下山,去收債?!薄 ±茁曓Z隆,像為他們擂鼓。雨幕里,兩道影子并肩,一道瘦小卻鋒利,一道高瘦卻顫抖,手指卻扣得死緊。山道濕滑,他們走得飛快,像兩把剛出鞘的刀,迫不及待要飲血?! ∧繕嗽诘褂嫊r——還剩四十八時辰?! 尠倮锴G,跪地喊祖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