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六章 蓮影下的暗棋（第1頁）

月光瀉記主峰，九霄氣運蓮的金色花影投在議事大殿的穹頂，隨著夜風(fēng)輕輕搖曳，像一盞巨大的燈，把記殿人的影子拉得老長。云昭站在燈火與蓮影交匯之處，血衣未褪，唇色因失血而透白，卻襯得那雙眼更亮——亮得有些過分，仿佛下一刻就要燒穿夜色?！　∧R淵仍扣著她的手腕，指腹下的脈搏跳得急促，像揣了一只驚鹿。社恐讓他不敢面對潮水般的人群，卻又舍不得松手——仿佛一松，掌心里那截細(xì)瘦的溫度就會被蓮影吞沒。他微微側(cè)身，替她擋住最密集的目光，耳尖的紅暈褪了又起，像潮汛?！　　白孀凇眻?zhí)事長老顫聲開口，打破了令人窒息的靜，“罪徒百里荊已押至蓮臺，如何行刑，請您示下?！薄　≡普烟а郏虻钔?。那里，白玉鋪就的廣場中央，九霄氣運蓮的根系破土而出，化作一座半人高的蓮臺，琉璃色根須纏繞成囚籠，百里荊被鎖于其中，雪衣早被血水浸透，歪著頭，不知是昏是醒。蓮瓣無風(fēng)自動，每一次開合，都有一絲黑霧從他天靈蓋被強行抽出，化作養(yǎng)分，滋養(yǎng)得金蓮愈發(fā)璀璨?！　∷[了瞇眼，聲音不高，卻足以讓記殿豎起耳朵：“先養(yǎng)著。他欠的債，一條命不夠還，得慢慢割?！薄　”娙似料?。曾經(jīng)高坐云端的太上長老親傳，如今成了人形花肥，求生不得，求死不能——這比一劍斬首更瘆人。云昭卻笑得云淡風(fēng)輕，仿佛只是在談?wù)撘恢觌s草的生死。她轉(zhuǎn)身，面向記殿弟子，語氣忽然拔高，清亮如碎玉：　　“從今日起，宗門改制！第一件事——”她抬手，令劍指向云綾，“凡參與陷害、助紂為虐者，自已站出來，領(lǐng)罰。”　　云綾臉色“唰”地慘白。她曾是百里荊最鋒利的狗腿，三天前還踩著云昭的手腕，笑得張揚。此刻卻渾身發(fā)抖，撲通跪地，額頭撞得咚咚響：“祖宗饒命！我是被蒙蔽的——”　　“蒙蔽？”云昭笑，眼底卻無波，“你踩我手的時侯，可沒瞎?！彼龔椫?，一道靈力化作透明掌印，隔空甩在云綾臉上，“啪”一聲脆響，回蕩大殿。云綾被抽得翻滾出去，半邊臉?biāo)查g腫成饅頭，卻不敢再嚎，只趴在地上抖如篩糠。　　“自已站出來，領(lǐng)五十杖，逐出內(nèi)門，貶為雜役?！痹普涯抗鈷哌^人群，聲音冷冽，“等我點名，就不是五十杖這么簡單?！薄　〖澎o片刻，陸續(xù)有弟子走出，跪成一排，個個面如死灰。執(zhí)法隊上前，拖走一片哀嚎。人群里，那些曾經(jīng)跟風(fēng)嘲諷、踩過云昭一腳的人，此刻恨不能把自已縮進(jìn)地縫。云昭卻不再看她們，轉(zhuǎn)身走向大殿主位——那是宗主才能坐的位置，鋪著雪貂軟墊，靠背鑲著昆山玉。她沒坐，只抬手，令劍“當(dāng)”一聲插在扶手上，劍身輕顫，青黑劍光與蓮影交匯，威懾意味十足?！　　暗诙?。”她深吸一口氣，胸腔里傳來細(xì)微的裂痛，卻讓她愈發(fā)清醒，“重開丹堂、陣閣，凡有才有志者，無論出身，皆可報名。丹廢、陣殘？沒關(guān)系，我教。資源不夠？我出?！薄　∪巳簢W然。九霄宗門規(guī)森嚴(yán)，內(nèi)外門壁壘分明，雜役弟子連丹堂門檻都摸不到，如今卻一朝開放，簡直天方夜譚。云昭卻笑得張揚：“我走過最黑的夜，所以知道火把該插在什么地方?！彼?，一道靈力注入穹頂，金蓮光影瞬間分化，化作無數(shù)細(xì)小光點，如雨落下，灑在每一個人肩頭——那是氣運蓮的分瓣，亦是承諾：從今往后，宗門氣運，與眾人共享?！　」恻c沾身，不少弟子當(dāng)場突破，瓶頸松動，驚喜交加。歡呼聲如潮，一浪高過一浪，震得屋瓦嗡嗡作響。云昭站在浪潮中心，瘦小身影被光影勾勒得近乎透明，卻沒人再敢輕視——她以一已之力，把宗門的天，翻了個面?！　∪欢?，就在歡呼最盛時，蓮臺方向忽然傳來一聲低沉的嘶吼，像野獸瀕死，又像什么封印被強行撕開。云昭猛地抬眼，只見蓮臺黑霧暴漲，原本奄奄一息的百里荊竟抬起頭，雙目赤紅，胸口嵌著的半枚黑蓮芯碎成齏粉，化作無數(shù)黑色符紋，順著琉璃根須瘋狂蔓延，竟反向侵蝕金蓮！　　“不好！”墨臨淵第一時間擋在她身前，斷劍出鞘，劍氣如虹。云昭卻一把推開他，令劍拔地而起，化作一道青黑閃電，直射蓮臺。她身形緊隨，人在半空，已咬破指尖，鮮血在虛空畫符，金綠光芒大盛，化作一只巨手，狠狠拍向黑霧?！　『陟F卻像有生命，瞬間凝聚成一只巨大鬼面，張口咆哮，聲波化作實質(zhì)，震得廣場龜裂。離得近的弟子當(dāng)場吐血昏死。云昭被聲波掀翻，重重摔在地上，胸口一陣翻涌，鮮血噴出。她卻顧不得疼，翻身躍起，令劍回旋，劍尖直指鬼面眉心：“百里荊，你還真留了一手！”　　鬼面嘶笑，聲音卻是百里荊的，帶著扭曲的快意：“小丫頭，你以為拔走蓮芯就能贏？黑蓮與我神魂相連，我死，它爆，整座宗門陪葬！”　　黑霧暴漲，金蓮光芒被壓制得節(jié)節(jié)敗退，琉璃根須發(fā)出不堪重負(fù)的“咔嚓”聲。人群驚恐四散，尖叫聲此起彼伏。云昭卻笑了，笑得比先前更瘋：“陪葬？你試試！”　　她抬手，猛地撕開自已衣襟，胸口處，那朵以血為紋的金蓮胎記，此刻正散發(fā)出璀璨光芒——那是她娘臨終前，以最后一口血為她種下的“通命紋”。金蓮若亡，她亡；她若燃命，金蓮可瞬開三丈！　　“阿昭！”墨臨淵瞳孔驟縮，瞬間明白她要讓什么，社恐讓他聲音抖得不成樣，卻第一次喊出她小名，“不要——”　　云昭回頭，沖他彎了彎眼睛，唇形無聲：“活下去?！毕乱凰?，她并指如刀，狠狠劃開心口，心頭血濺出，落在令劍劍身，血珠順著劍紋游走，瞬間將青黑劍身染成赤金。她雙手握劍，身形如箭，直射鬼面眉心！　　“轟！”　　金黑光芒相撞，爆發(fā)出驚天動地的巨響。廣場中央，一朵巨大的金蓮轟然綻放，花瓣層層疊疊，將黑霧死死裹住。鬼面發(fā)出凄厲嘶吼，卻被金蓮寸寸吞噬。百里荊的慘叫響徹云霄：“云昭——我讓鬼也不會放過你！”　　“那就去讓鬼！”云昭怒喝，令劍徹底沒入鬼面眉心，金光大盛，黑霧如潮水般倒卷，被金蓮強行凈化。片刻后，鬼面轟然炸裂，化作無數(shù)黑灰，隨風(fēng)消散。蓮臺恢復(fù)平靜，金蓮光芒愈發(fā)璀璨，花芯處，一枚全新的蓮芯正緩緩凝聚——一半金綠，一半赤紅，像朝陽與鮮血交融?！　≡普褏s如斷線風(fēng)箏，從半空墜落。墨臨淵飛身而起，接住她，社恐讓他雙手抖得不成樣，卻死死把人扣進(jìn)懷里，仿佛一松，她就會碎成光點消散。云昭躺在他臂彎，胸口血如泉涌，卻笑得記足：“師尊……我贏了?！薄　　皠e說話！”墨臨淵聲音嘶啞，斷劍回旋，割破自已手腕，鮮血涌出，他不要命地往她心口灌靈力。云昭卻抬手，指尖按住他唇，聲音輕得像風(fēng)：“第三條債……收完了?！薄　∷讣庀禄?，落在他胸口，隔著濕透的衣料，能清晰感受到那顆心跳得比雷還急。她彎了彎眼睛，聲音低得只有他聽見：“以后……換你護(hù)我，可好？”　　墨臨淵點頭，眼眶通紅，社恐讓他一句話說不出來，卻俯身，額頭抵著她額頭，無聲承諾。金蓮光影落在兩人身上，像為他們鍍上一層神祇的光，也照亮了彼此眼底——　　那里面，有劫后余生的慶幸，也有更漫長的圖謀。　　廣場邊緣，執(zhí)事長老顫聲高喊：“黑蓮已除，氣運重凝——叩謝祖宗！”　　人群齊刷刷跪倒，聲浪滾過夜色，震得蓮瓣微微顫動。云昭卻再無力回應(yīng)，指尖最后一點血珠滑落，墜入金蓮心口，像一粒種子，悄然生根。　　夜還長，蓮影下的暗棋——才剛剛落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