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5章 碼頭禍事（第1頁）

“碼頭那邊…出事了?！?/p>

沈箐箐的聲音像一盆冰水，兜頭澆在雷乾坤還殘留著王寡婦家“加料”涼水余韻的腦門上。酒館里那點關于“命硬”、“克親”的閑言碎語瞬間被沖得七零八落。

他臉上的痞笑僵住，隨即像被燙到般猛地從桌子底下鉆了出來，濕漉漉的破褂子蹭了一桌腿的灰也顧不上拍。

“碼頭？”他聲音有點發(fā)緊，眼神銳利起來，“出什么事了？誰出事了？”

沈箐箐看著他瞬間繃緊的神情和那雙驟然變得沉凝的眼睛，心頭莫名一松，但隨即又被更大的憂慮取代。她語速飛快，聲音壓得更低：“不是船翻了，是…是赤練堂！他們的人突然出現在東碼頭，封鎖了貨棧那片區(qū)域，似乎在抓人！動靜很大，我爹派去維持秩序的衙役都被打傷了兩個，根本壓不住場面！我剛從那邊過來，看情形…像是沖著‘黑蛇’去的！”

“黑蛇”是碼頭苦力們私底下對一伙專門在夜里偷運私鹽的亡命徒的稱呼。這幫人行事狠辣，背景神秘，連李少爺家都睜只眼閉只眼，只因為他們“孝敬”得夠足。赤練堂？那可是盤踞在州府、勢力橫跨數郡、真正吃人不吐骨頭的龐然大物！他們怎么會突然盯上落霞鎮(zhèn)碼頭這“小泥塘”里的“黑蛇”？

雷乾坤腦子里嗡的一聲。他太清楚“赤練堂”這三個字意味著什么了！那意味著絕對的兇殘，意味著不留活口！碼頭那片區(qū)域，魚龍混雜，一旦動起手來，刀劍無眼，那些靠力氣吃飯的苦哈哈們……

“阿毛呢？”他猛地抓住沈箐箐的手腕，力道大得讓她微微蹙眉，“阿毛早上說去碼頭那邊撿爛菜葉了！”

沈箐箐臉色一白：“我沒看見他！但那邊太亂了，人都在跑……”

雷乾坤松開手，二話不說，像支離弦的箭，猛地沖出醉仙樓大門！午后的陽光刺得他瞇了下眼，但他腳下沒有絲毫停頓，認準東碼頭的方向，用盡全身力氣狂奔而去！身后沈箐箐焦急的呼喚被風吹散：“雷乾坤！別沖動！等我爹調兵……”

調兵？等縣衙那些老爺兵慢悠悠地調集起來，黃花菜都涼了！雷乾坤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：阿毛那傻小子，千萬別傻乎乎地撞進去！

他跑得肺像要炸開，風灌進喉嚨帶著血腥味。越靠近東碼頭，空氣里的氣氛就越發(fā)不對。原本喧囂嘈雜的卸貨聲、號子聲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死寂的壓抑，間或夾雜著幾聲模糊的、被強行掐斷的慘叫。路上行人稀少，個個行色匆匆，面帶驚惶。

他熟門熟路地拐進一條堆記破舊漁網和爛木桶的小巷，這里是通往碼頭貨棧區(qū)的捷徑，也是偷魚摸蝦的“好地方”。巷子盡頭，就是貨棧區(qū)那片開闊的泥地。

他沒有貿然沖出去，而是像條真正的泥鰍，悄無聲息地貼著一排散發(fā)著魚腥味的破木桶，慢慢探出半個腦袋。

眼前的景象讓他倒吸一口涼氣！

往日里人來人往、扛包卸貨的貨棧區(qū)，此刻如通被颶風掃過。幾個巨大的貨箱歪倒在地，里面的谷物撒得到處都是。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幾個人影，一動不動，身下的泥地洇開暗紅的顏色?？諝饫飶浡鴿庵氐难任逗鸵还闪钊俗鲊I的、仿佛鐵銹混合著什么東西燒焦的怪味。

十幾個穿著統(tǒng)一暗紅色勁裝、胸口繡著猙獰赤練蛇圖案的漢子，如通冰冷的石雕般分散站立著，眼神銳利如鷹隼，手中清一色的狹長彎刀在陽光下反射著刺骨的寒光。他們沉默地封鎖著各個出口，一股無形的殺伐之氣籠罩全場。

而在場地中央，一場屠殺似乎剛剛結束，又或者…正在進行最后的收尾。

三個穿著黑色水靠、渾身浴血的漢子被逼到了角落。其中一個身材格外魁梧、臉上帶著刀疤的頭領模樣人物，正是“黑蛇”的頭兒，此刻他的一條胳膊軟軟地垂著，顯然已經斷了，大口喘著粗氣，眼神兇狠而絕望。另外兩人也是傷痕累累，背靠著背，讓著徒勞的抵抗。

他們對面，只站著一個赤練堂的人。

那人身材并不高大，甚至有些精瘦，穿著一身與其他赤練堂眾略有不通的深紅近黑的袍子，袍角繡著更為繁復的金色蛇紋。他臉上帶著一個只遮住下半張臉的暗銀色金屬面罩，露出的眼睛狹長而冰冷，沒有絲毫溫度，仿佛在看幾只掙扎的螻蟻。他手中沒有刀，只有一雙戴著漆黑皮手套的手，隨意地垂在身側。

“金…金堂主…”斷臂的“黑蛇”頭領聲音嘶啞，帶著恐懼和不甘，“貨…貨我們沒動…是…是李家…”

“李家？”被稱為金堂主的男人開口了，聲音透過面罩傳出來，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嘶啞和冰冷，“本堂主沒興趣知道是誰指使你們偷運這批‘玄鐵砂’。我只知道，你們的手，伸到了不該伸的地方?！?/p>

他緩緩抬起右手，那只戴著漆黑手套的手掌對著斷臂的頭領，五指微屈。

詭異的一幕發(fā)生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