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5章 不請自來的關(guān)心（第2頁）

這個念頭剛冒出來，就被許安壓了下去。他覺得自已有點多疑了，也許只是巧合。林汐是個細心的姑娘，可能聽哪個通事提起過，記在心里了而已。

他拿起記錄本，快速翻到后面，假裝查看下周的活動安排。紙張翻動的聲音在安靜的護理站里顯得格外清晰，像在掩飾什么。

“那我再去看看張阿姨?！痹S安合上記錄本，遞還給趙雅。

“去吧，”趙雅接過本子，笑著說，“張阿姨剛才還念叨呢，說林小姐昨天帶的桂花糕好吃，讓我問問蘇晴姐是在哪兒買的?！?/p>

許安點點頭，轉(zhuǎn)身往張阿姨的房間走。走廊里的陽光比剛才更暖了些，照在身上，卻沒驅(qū)散心里那點莫名的滯澀。

張阿姨的房間在走廊中段，門虛掩著，里面?zhèn)鱽硎找魴C的聲音，咿咿呀呀地唱著評劇。許安輕輕推開門，張阿姨正坐在窗邊的藤椅上，手里拿著個毛線團，手指不太靈活地繞著線。

“張阿姨?！彼傲艘宦?。

張阿姨抬起頭，看到是他，眼睛亮了亮：“是小許啊，快坐?！彼穆曇粲悬c沙啞，帶著老年人特有的遲緩。

許安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，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毛線團上——是淺灰色的，跟蘇晴落在林汐那里的那條圍巾顏色很像?！敖裉焯鞖夂茫龝鹤屪o工推您去花園曬曬太陽？”

“好，好，”張阿姨笑著點頭，把毛線團放在腿上，“昨天汐汐還說，銀杏葉落了一地，好看得很。”她頓了頓，又說，“那孩子，昨天來的時侯，還跟我說你工作忙，要多注意身l?！?/p>

許安的心又輕輕動了一下。“她懂事。”他說。

“是啊，”張阿姨嘆了口氣，眼神有點悠遠，“就是性子太犟，什么事都自已扛著?！彼聪蛟S安，像是想起了什么，“小許啊，汐汐這孩子……對你，是不是有點不一樣？”

許安愣了一下，沒明白她的意思?！澳f什么？”

張阿姨笑了笑，沒直接回答，只是拿起毛線團，慢慢繞著線：“她昨天給我剪指甲，說你胃不好，讓我有空跟你說說，別總熬夜。我說‘我一個老太太，說這些不合適’，她就紅了臉，說‘就是覺得許總?cè)撕?，不想看他生病’。?/p>

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張阿姨的銀頭發(fā)上，泛著柔和的光。她的聲音很輕，卻像錘子一樣，敲在許安心上。

他忽然想起晚餐時，林汐替他拂去肩頭的蛋糕碎屑，指尖擦過他的鎖骨；想起她發(fā)來的關(guān)于周明宇的消息，語氣里帶著小心翼翼的維護；想起她每次喊“許總”時，眼里總藏著點說不清的東西，像星星落在水里。

以前他只當是自已多心，可現(xiàn)在，張阿姨的話，口袋里的胃藥，像拼圖一樣，慢慢湊出一個模糊的輪廓。

他站起身，說：“張阿姨，您先坐著，我去看看其他老人?！?/p>

“好，好?！睆埌⒁虛]了揮手，又低頭繞起了毛線，收音機里的評劇還在繼續(xù)，咿咿呀呀的，像在說一個漫長的故事。

許安走出房間，輕輕帶上門，走廊里的陽光依舊明亮，那些浮動的塵埃卻仿佛變得清晰起來。他從口袋里掏出那個白色的藥盒，上面印著“胃舒平”三個字，是他常吃的牌子。

他不知道林汐是怎么知道他吃這個牌子的，也許是問了蘇晴，也許是在他辦公室看到過藥瓶?？蛇@又有什么區(qū)別呢？一個年輕的女孩，如此細致地關(guān)注著上司的身l，甚至特意繞路送藥，本身就透著點不一樣。

他把藥盒重新塞回口袋，指尖被棱角硌得有點疼。走廊里，趙雅正扶著李大爺往花園走，兩人說著什么，笑聲很輕快。許安看著他們的背影，忽然覺得心里很亂。

他想起蘇晴，想起她大大咧咧的笑，想起她忙著工作時，連他想說說心事都顧不上。他習(xí)慣了她的粗心，習(xí)慣了她的理所當然，就像習(xí)慣了溫水，不覺得有什么不好，直到有一天，突然遇到一杯帶著溫度的茶，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已原來也會貪戀那點額外的暖意。

可這份暖意，來得太突然，也太模糊，像霧里看花，讓他心慌。

許安深吸了一口氣，往走廊盡頭走去。陽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，落在那些光斑上，忽明忽暗?？诖锏乃幒邪舶察o靜地躺著，像個加密的秘密，等著他去解開，又或者，永遠藏著。

他不知道自已該怎么辦，只是覺得，今天的陽光，好像比平時更刺眼了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