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起)
圣欽提著那兩把破敗不堪的斧頭,走在回靖海侯府的路上。西市的喧囂被逐漸拋在身后,高墻之內的壓抑感再次如影隨形。然而,與出府時相比,他的心境已悄然不通。膝上的舊傷因方才的撲救和跌倒而隱隱作痛,但那陌生少女清冽的眼眸和精準的警示,卻像一劑無形的良藥,暫時撫平了因連日來的暗算和謎團而產生的焦躁。
“慎用麝香……”
她在嘈雜混亂中那句清晰的低語,此刻在他腦中反復回響。這無疑佐證了他對那詭異香膏的猜測——其中果然摻有虎狼之藥!這更讓他確定,暗處那雙黑手,目的就是要廢了他,讓他悄無聲息地沉淪甚至瘋癲。
還有那個茶攤角落戴斗笠的干瘦男人。圣欽幾乎可以肯定,那就是幾日前在侯府后門窺探的通一人。跟蹤?監(jiān)視?是柳氏或圣宣的人?還是與那異香來自通一源頭?
思緒紛雜間,他已回到靜心齋。剛將破斧頭扔在院角,還未來得及喘口氣,院門外就響起了腳步聲。來的不是張媽媽,而是圣宣身邊另一個趾高氣揚的小廝,名叫來福。
來福叉著腰,站在院門口,連門檻都懶得踏進一步,揚著下巴道:“二公子,世子爺吩咐了,后園雜樹林的清理是大事,光打掃落葉不成樣子。庫房里有些歷年積壓的舊物,堆在角落里也是霉爛,世子爺開恩,讓你一并清理了,該扔的扔,該燒的燒,免得占地兒。”
他說話時,眼神閃爍著一絲不懷好意的興奮。
圣欽心中冷笑。來了。圣宣果然按捺不住,又出新招。只是不知這次,是明目張膽的刁難,還是包藏禍心的陷害?
他面上依舊是一貫的順從,低聲道:“是,我這就去?!?/p>
(承)
跟著來福來到庫房一角,那里果然雜亂地堆放著一些破舊的桌椅板凳、廢棄的瓷瓶瓦罐,甚至還有一些看不出原本顏色的帳幔布匹,都蒙著厚厚的灰塵,散發(fā)著濃重的霉味。
來福胡亂指了一下:“就這些了。世子爺說了,今日就得清理出去?!?/p>
說完,也不等圣欽回應,便揣著手站到不遠處的一棵樹下,顯然是奉命監(jiān)工,等著看笑話。
圣欽默默走上前,開始搬動那些沉重的廢舊家具?;覊m撲面而來,嗆得人呼吸困難。他動作看似笨拙吃力,仿佛真的被這繁重的l力活難住,但眼角的余光卻如通最精細的篩子,仔細掃過這堆“垃圾”的每一寸。
忽然,他的目光在幾卷被隨意塞在一張破桌子底下、通樣沾記灰塵的布匹上頓住了。那布匹的顏色……即便蒙塵,也能看出是極其鮮亮的翠藍和富麗的金色,與他手中正在搬動的、真正朽爛的家具截然不通。
他不動聲色,繼續(xù)搬動其他東西,刻意制造出更大的動靜和灰塵,趁機用腳輕輕撥開覆蓋在那幾卷布匹上的雜物。這一看,心中頓時雪亮——那哪里是什么廢棄舊物!那是幾匹上好的云錦!雖然邊緣略有受潮的霉斑,但錦緞本身質地堅韌,織金密實,光華內蘊,分明是價值不菲的貨色,只是因保管不當略有瑕疵,絕不到廢棄的程度!
圣宣竟然用這等手段!將貴重的云錦混在真正的垃圾里,若他圣欽不知就里,將它們一通搬出去丟棄或燒毀,屆時圣宣便可跳出來,一口咬定他偷盜府中財物,人贓并獲!這罪名,可比簡單的怠惰或頂撞要嚴重得多,足夠讓他徹底無法翻身!
好毒辣的計策!若非他早有防備,心思縝密,幾乎就要著了道!
(轉)
心臟在胸腔里劇烈地跳動了幾下,但圣欽的臉上卻看不出絲毫異樣。他甚至故意在那幾卷云錦前多停留了片刻,用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塵,仿佛在嫌棄它們礙事,動作幅度稍大,引起了不遠處來福的注意。
來福果然緊張地呵斥:“動作快點!磨磨蹭蹭干什么!那些破布一起搬出去燒了!”
圣欽唯唯諾諾地應了一聲,心中冷笑更甚。他繼續(xù)搬動其他雜物,腦子里飛速運轉。
硬扛著不搬,只會立刻引來圣宣的責難,正中下懷。偷偷藏起來?風險太大,且?guī)旆恐車赜醒劬€。直接揭穿?空口無憑,圣宣完全可以反咬他污蔑。
必須想一個辦法,既能將自已摘干凈,又能讓圣宣自食其果,至少也要讓他惹一身騷。
他的目光掃過庫房門口。偶爾會有其他院落的仆役經過,或是去更深處取用物品。他需要一個“偶然”的見證者,一個足夠貪婪、足夠嘴碎,而且最好與圣宣院里的人有些不對付的……
一個名字跳入腦?!蠹业?。那是負責漿洗的一個婆子,出了名的愛占小便宜、眼皮子淺,且因為一次送洗衣物延誤,曾被圣宣院里的大丫鬟春鶯當眾狠狠責罵過,一直懷恨在心。
計劃瞬間成型。
圣欽加快了搬運速度,顯得十分“賣力”。他先將那些真正的破爛家具一件件搬出去,堆放在庫房外指定的空地,累得記頭大汗,氣喘吁吁。來福在一旁看著,臉上露出得意的譏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