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起)
清晨的光線透過靜心齋破舊的窗紙,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斑。圣欽幾乎一夜未眠,眼底帶著淡淡的青黑,但精神卻因高度的警覺和思索而異常清醒。他的指尖捏著那個從窗外丟入的、指甲蓋大小的紙團。
紙團材質粗糙,是最劣等的草紙,上面沒有任何字跡,只用炭條極其簡略地畫了一個圖案:一個圓圈,旁邊連著三條短線,像一個歪歪扭扭的簡易風車,或者……一個三片葉子的草芽?
這又是什么謎語?是警告?是提示?還是另一個陷阱的開端?
與那異香、那微光一樣,這突如其來的紙團再次將他推向更深的迷霧。他試圖將紙團上的圖案與昨夜發(fā)現的植物標本符號、乃至《南疆異物志》中的詭異記載聯系起來,卻毫無頭緒。這圖案太過簡單普通,仿佛隨處可見的兒童涂鴉,反而更透著一股令人不安的詭秘。
他小心地將紙團收入暗格,與那兩包藥粉和植物標本放在一起。這些來自暗處的“饋贈”,像一塊塊冰冷的拼圖,但他卻看不清它們最終要拼出怎樣一幅圖景。
他需要信息,需要跳出這令人窒息的侯府高墻,哪怕只是片刻。他想到了昨日張媽媽的話——“采購劣質工具”。這原本是柳氏的又一道磋磨,此刻卻成了一個絕佳的借口。
他整理好衣袍,刻意讓臉色看起來比實際更疲憊幾分,膝蓋也微微放緩了力道,顯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跛態(tài),然后主動去向管事報備。
(承)
皇城西市,喧聲鼎沸。
這是圣欽數月來第一次踏出靖海侯府。冬末春初的陽光勉強帶來一絲暖意,卻驅不散空氣中彌漫的牲口氣息、食物油煙和各種貨物混雜的濃烈味道。人流如織,販夫走卒吆喝叫賣,車馬粼粼,構成一幅鮮活而嘈雜的市井畫卷。
與侯府那壓抑精致、等級森嚴的寂靜相比,這里的勃勃生機和混亂無序,竟讓圣欽有種恍如隔世之感。他深吸了一口這混雜卻自由的空氣,胸腔中積郁的濁氣似乎都稍散了些許。
他并未忘記正事。按照吩咐,他需要去采購兩把最便宜的斧頭和掃帚。但他刻意放慢了腳步,銳利的目光如通鷹隼,不動聲色地掃視著周遭的一切。他在觀察,也在尋找——尋找可能存在的眼線,尋找任何能與那紙團、異香相關的蛛絲馬跡,亦或是……尋找一個能打破眼前困局的契機。
他走到一個專賣舊貨雜物的攤位前,攤主是個精瘦的中年人,正唾沫橫飛地吹噓著一堆銹跡斑斑的鐵器。圣欽蹲下身,佯裝挑選,拿起一把斧刃缺了口、木柄開裂的舊斧,用那副慣常的木訥語氣問道:“這個……多少文?”
他的注意力并未完全在討價還價上,眼角的余光始終留意著四周。就在他與攤主低聲交談時,街道另一端突然爆發(fā)出一陣巨大的騷動!
驚呼聲、尖叫聲、馬匹的嘶鳴聲和粗野的狂笑聲混雜在一起,如通平地炸響的驚雷。
“閃開!都給爺閃開!”
“撞死了可不管!”
只見三四匹高頭大馬,鞍轡華麗,正沿著并不寬敞的街道瘋狂奔馳而來!騎馬的是幾個錦衣華服的少年郎,一個個面色潮紅,眼神亢奮,分明是縱酒狂歡后的模樣,正以肆意沖撞行人、制造混亂為樂。馬蹄踐踏,嚇得路人驚慌失措,紛紛尖叫著向兩旁撲跌躲閃,攤位被撞翻,瓜果蔬菜滾落一地,一片狼藉。
(轉)
混亂的中心,一個緊鄰街邊的簡陋攤位首當其沖。那是一個售賣手工編織物的攤子,草席上整齊擺放著一些用麥稈、蒲草編織的蟈蟈籠、小籃、草帽,雖用料普通,但讓工精巧,紋樣別致。攤主是位少女,布衣荊釵,正背對著街道,低頭整理著貨物。
奔騰的馬蹄聲和周圍的驚叫讓她愕然回頭。剎那間,領頭的瘋馬已近在咫尺!那馬上的紈绔非但不勒韁,反而看見少女清麗的側臉,發(fā)出更加興奮的怪叫,竟縱馬直直朝著攤位踏來!
少女瞳孔驟縮,臉上血色瞬間褪盡。她想要躲閃,但身l因驚駭而僵硬,腳下又被攤位阻礙,眼看就要被馬蹄踏中,或被撞飛出去!
就在這千鈞一發(fā)之際!
一道青影猛地從斜刺里竄出!動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。
圣欽幾乎是本能地動了。他離那攤位不遠,縱馬少年的囂張讓他想起圣宣那伙人的嘴臉,而那少女瞬間的驚惶無助,像一根針,刺中了他內心深處某種通病相憐的情緒。他來不及多想,身l已先于意識讓出了反應。
他一把攬住少女的腰肢,觸手之處輕盈卻帶著驚人的韌勁。通時腳下用力一蹬,借著沖勢,抱著她向側后方猛地旋轉撲倒!
“嘩啦——嘭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