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元璋的目光變得悠遠,仿佛穿透了宮墻,看到了那片廣袤而危險的草原。
“雛鷹不經(jīng)歷風雨,如何搏擊長空?咱就是要讓他去經(jīng)歷,去廝殺,去見識最深的黑暗,去聞最濃的血腥!只有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,他才知道,這江山,來得有多不容易!他手里的刀,握得才有多穩(wěn)!”
馬皇后和朱標都沉默了。
他們知道,朱元璋一旦做出決定,便無人可以更改。他們眼中的殘酷,在朱元璋這位開國帝王的眼中,卻是最清醒的認知。
朱元璋重新坐回龍椅,拿起御筆,蘸飽了朱砂。
“傳旨徐達。”
他的聲音,在空曠的大殿中回響,帶著金石般的質(zhì)感。
“前鋒營千戶范統(tǒng),練兵有方,作戰(zhàn)勇猛,功大于過。著令,北平大營所有武庫、糧草、軍需,皆對前鋒營開放,所需所求,一律足額撥付,不得有誤!”
“其練兵之法,雖有悖常理,但行之有效。命其大膽去做,不必束手束腳,咱只要結(jié)果!”
寫到這里,他頓了頓,又加上一句。
“另,火頭軍朱虎,悍勇可嘉,繼續(xù)留任前鋒營,隨軍歷練。任何人,不得干預(yù)!”
寫完,他將御筆重重一擲,將那封決定了無數(shù)人命運的圣旨,遞給了身旁的太監(jiān)。
“八百里加急,發(fā)往北平。”
太監(jiān)接過圣旨,躬身退下。
馬皇后看著那道明黃色的圣旨,眼圈一紅,終究是沒再說什么,只是默默地拿起那只空了的湯碗,轉(zhuǎn)身離去。那背影,帶著一個母親無聲的嘆息。
朱標看著父皇那張堅毅的臉,心中五味雜陳。
他知道,父皇是對的。
大明的江山,需要最鋒利的刀來守護。
可那把刀,是他的親弟弟。
父皇,這是在用整個前鋒營,用那個叫范統(tǒng)的胖子,當成一塊磨刀石。
而他的四弟朱棣,就是那塊被按在磨刀石上,用血與火,反復打磨的璞玉。
只是,沒人知道,這塊璞玉,最終會被磨成一把無堅不摧的絕世神兵,還是會在這個過程中,徹底崩碎。
朱標躬身一拜,緩緩退出了大殿。
偌大的乾清宮,又只剩下朱元璋一人。
他靠在龍椅上,閉上眼睛,臉上露出一絲疲憊。
“棣兒,別怪父皇心狠?!?/p>
“咱這輩子,什么都給了你們。這天下,將來,終究是你們的??墒靥煜?,比打天下,更難啊……”
一聲悠長的嘆息,消散在深宮的夜色里。
與此同時,一匹快馬,正馱著那道滾燙的圣旨,沖出南京城,朝著北方的無盡黑夜,疾馳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