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,打了個酒嗝,臉上帶著幾分醉意和不屑。
“那也得看對誰!你們知道那幫草原上的韃子,跟咱們這些地里刨食的莊稼人,根子上有什么不一樣嗎?”
這番話,讓朱棣和徐妙云都愣住了,齊齊看向他。
范統(tǒng)指了指自己的飯碗,又指了指北方的方向。
“咱們,是辛辛苦苦種一年地,才有口飯吃。風(fēng)調(diào)雨順還好,遇上個天災(zāi),就得餓肚子。咱們的財富,是種出來的,是攢出來的,成本高得很!”
“他們呢?”范統(tǒng)撇了撇嘴,“他們是逐水草而居,牛羊就是他們的命根子??刹菰瞧频胤?,冬天一來,大雪封山,牛羊凍死一批,他們就得餓肚子。那怎么辦?”
“搶?。 狈督y(tǒng)猛地一拍大腿,“搶咱們,成本最低,收益最高!搶一次,就夠他們吃得了!這他娘的就是刻在他們骨子里的生存邏輯!你不把他打殘了,打怕了,打到他一看見咱們的旗子就尿褲子,跟他講仁義?他只會覺得你是個傻子,下次帶著更多人來搶!”
這番粗俗直白,卻又一針見血的言論,讓朱棣和徐妙云都陷入了沉思。
范統(tǒng)還沒說完,他湊了過來,壓低了聲音,臉上露出一個極其陰損的笑容。
“要我說,對付他們,光打還不夠,得從根子上壞了他們的規(guī)矩!”
“怎么壞?”朱棣下意識地追問。
“貿(mào)易!”范統(tǒng)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,“咱們拿他們最不需要,但又最喜歡的東西,比如絲綢、茶葉、瓷器、烈酒,去換他們最需要的東西,馬、牛、羊!”
“讓他們離不開咱們的茶葉,讓他們?yōu)榱藥灼ゾI緞爭得頭破血流!等他們把牛羊馬匹都換成了這些沒用的玩意兒,然后控制他們的信仰,修改道家,佛家的典籍讓這些消磨的他們的野性,培養(yǎng)一批特殊的和尚道士去傳教慢慢改掉他們的性情。”
“還有!”范統(tǒng)一咧嘴,笑得像只狐貍,“把他們從馬背上拽下來!在他們的地盤上,教他們種地,給他們蓋房子!只要他們習(xí)慣了老婆孩子熱炕頭,習(xí)慣了安穩(wěn)日子,誰還愿意去冰天雪地里拼命?”
“還有就是以夷制夷!草原上那么多部落,今天扶持這個,明天拉攏那個,讓他們自己跟自己斗!咱們就在旁邊看著,誰強大打壓誰,誰弱小扶持誰,賣給他們兵器,誰不聽話,就斷了誰的鹽和鐵!不用咱們動手,他們自己就把自己給耗死了!”
一番驚世駭俗的言論,如同驚雷,在朱棣和徐妙云的腦海中炸開。
他們從未想過,戰(zhàn)爭,還可以從另一方面去打。
這些主意,陰損到了極點,卻也相當(dāng)高明。
如果真的能做到……大明的北疆,或可永絕后患!
兩人再看向范統(tǒng)時,眼神已經(jīng)徹底變了。
這還是他們熟悉的胖子嗎?還有好多東西還有待開發(fā)啊!
飯后,夜色已深。
徐妙錦挺著圓滾滾的小肚子,一手牽著那頭傻狍子,懷里還抱著一個裝滿了鍋包肉的食盒,心滿意足,搖搖晃晃地跟著姐姐回了府。
篝火漸漸熄滅,只剩下點點火星在寒風(fēng)中明滅。
朱棣站在原地,許久沒有動彈,腦海里還在回響著范統(tǒng)那番話。
他忽然覺得,自己要學(xué)的,還有很多很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