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章皇帝的“磨刀石”
南京,皇城。
乾清宮內(nèi),空氣沉悶得像凝固的鉛塊。
兩份八百里加急的戰(zhàn)報,一封來自魏國公徐達,一封來自永昌侯藍玉,并排擺在朱元璋的御案上。
朱元璋穿著一身尋常的棉布麻衣,那張飽經(jīng)風(fēng)霜的臉上看不出半點情緒。他那雙看過太多生死的眼睛,在兩份戰(zhàn)報上緩緩移動,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朱砂御筆的筆桿。
戰(zhàn)報上的字,一筆一劃都透著沙場宿將的凝重。
徐達的奏報言簡意賅,先是請罪,言明范統(tǒng)部出兵,損失慘重。而后筆鋒一轉(zhuǎn),詳述了前鋒營以不足六百殘兵,正面沖垮元軍大營,陣斬敵將的駭人戰(zhàn)績。字里行間維護之意。
而藍玉的奏報,則要張揚得多。他用濃墨重彩描繪了那場單方面的屠殺,那支明軍殘兵是如何像一群餓瘋了的野獸,悍不畏死,用最原始、最野蠻的方式將數(shù)倍于己的敵人撕成碎片。
奏報的最后,藍玉用了一句總結(jié):“此部之兵,非人也,乃一群披著人皮的餓狼戰(zhàn)斗意志強悍?!?/p>
許久,朱元璋放下奏報,拿起另一份前鋒營的傷亡與功過簿,目光落在一個名字上。
“范統(tǒng)……”
他低聲念著,嘴角忽然咧開,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。
“咱還記得,他那個爹,是范建,沒想到那個老實憨貨,竟生出這么個混不吝的兒子。有意思,真有意思。”
站在一旁的馬皇后,端著一碗剛燉好的燕窩,聽著這話,眉頭卻蹙了起來。她將燕窩輕輕放在御案上,聲音里帶著揮之不去的擔(dān)憂。
“重八,我聽說,棣兒就在這支前鋒營里?”
朱元璋端起燕窩,喝了一口,隨口應(yīng)道:“嗯,在里面當火頭軍,取了個名叫朱虎?!?/p>
馬皇后的心猛地一揪,聲音都高了幾分:“火頭軍?那奏報上寫的,前鋒營折損了四百多人!那可是四百多條人命啊!你……你就這么讓他待在那種地方?”
一旁侍立的太子朱標,也忍不住上前一步,躬身道:“父皇,四弟畢竟是親王之尊,那前鋒營的戰(zhàn)法,聽藍玉將軍所言,太過暴戾血腥,有傷天和。兒臣擔(dān)心,長此以往,會損了四弟的心性。是否……該將他調(diào)回?”
朱元璋“砰”地一聲放下湯碗,碗里的燕窩濺出幾滴。
他抬起眼,目光掃過自己最心愛的妻子和最器重的兒子,聲音里沒有怒火,只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。
“婦人之仁!”
“你們只看到了他危險,只看到了什么狗屁心性!咱問你們,大明的北疆,危險不危險?那些韃子的彎刀,鋒利不鋒利?”
“咱封他做燕王,是讓他去北平享福的嗎?是讓他坐在王府里,對著輿圖指點江山,做那紙上談兵的趙括嗎?”
朱元璋站起身,在殿內(nèi)來回踱步,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口上。
“咱要的,是一把能鎮(zhèn)住整個草原的刀!是一頭能讓所有豺狼都聞風(fēng)喪膽的虎!”
“知書達理,溫文爾雅,可那有什么用?那股子文縐縐的酸氣,能擋住韃子的鐵蹄嗎?能讓那些桀驁不馴的部落俯首稱臣嗎?”
第38章皇帝的“磨刀石”
他猛地停下腳步,指著那兩份戰(zhàn)報。
“現(xiàn)在,你們再看看這個‘朱虎’!藍玉說他像什么?像餓狼!徐達說他身上有股子連自己都心悸的殺氣!這才是咱想要的兒子!這才是能給咱守國門的大明燕王!”
朱元璋的目光變得悠遠,仿佛穿透了宮墻,看到了那片廣袤而危險的草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