范統(tǒng)站起身,走到朱棣面前,蒲扇般的大手,重重地拍在他的肩膀上。
“你得學(xué)會把自己,當成你的敵人。你要是那個被咱們圍在營地里的韃子,你餓得前胸貼后背,看見咱們這群膘肥體壯的‘肥羊’,你會怎么辦?你會跑過來跟咱們說‘兄弟,給口吃的吧’?不!你只會想著,怎么用最快的法子,把咱們的喉嚨割開,把咱們的肉,烤熟了填進你的肚子!”
“國與國之間,沒有朋友,只有利益!敵人,只有死掉的敵人,才是最安全的!”
范統(tǒng)的每一句話,都像一塊巨石,投入朱棣那早已波濤洶涌的心湖,激起滔天巨浪。
他學(xué)過的所有兵法謀略,在范統(tǒng)這套簡單粗暴的“生存法則”面前,竟然顯得如此可笑。
是啊,兵者,詭道也。
可他以前理解的“詭”,是計謀,是陽謀,是運籌帷幄。
而范統(tǒng)教他的“詭”,是無恥,是狠毒,是不擇手段。
哪個更有效?
答案,不言而喻。
“你小子,有天賦?!狈督y(tǒng)看著朱棣眼中劇烈的掙扎,嘿嘿一笑,“能扛住老子給你下的‘猛藥’。你記住,那些書本上的東西,是教你怎么做人上人,怎么治理天下。老子教你的,是怎么在人堆里,當一個活閻王?!?/p>
他湊到朱棣耳邊說道。
“先活下來,吃飽了,才有資格去想那些有的沒的,我們也得替死去兄弟看看我們未來的大明?!?/p>
說完,范統(tǒng)不再理會他,轉(zhuǎn)身又坐回火堆旁,抓起那只羊腿,繼續(xù)瘋狂地啃食起來。
朱棣失魂落魄地走出營帳。
深夜的冷風(fēng)吹在臉上,他卻感覺不到絲毫寒意,反而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清醒。
范統(tǒng)的“歪理邪說”,像一顆黑色的種子,在他心里生了根,發(fā)了芽。
他依舊困惑,依舊掙扎。
但他第一次感覺到,自己似乎觸摸到了某種更原始,更強大,也更危險的力量的本質(zhì)。
他回頭,看了一眼那座燈火通明,肉香四溢的營帳,又看了看自己那雙,仿佛還沾著血腥氣的雙手。
未來的路,該怎么走?
是繼續(xù)抱著那些圣賢書,做一個高高在上的王爺?
還是……成為范統(tǒng)口中那個,心要黑,手要狠的“活閻王”?
朱棣站在原地,久久未動,他的影子,在月光下被拉得很長,很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