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界靜悄悄的,火焰的狂潮在九霄的寒風(fēng)中獵獵作響,孤獨向往自由的腳步發(fā)出微弱的吱吱的聲音。但猴王都聽不見了,他的耳朵在丹爐中被焚成了頑固的黑鐵。眼前崩塌的殿堂,斷裂的刀光劍影,狂奔的神,驚慌的馬匹,破碎的星空,就像是一出可笑的默劇。
他也無法發(fā)出振聾發(fā)聵的怒吼或者得意的狂笑,因為喉嚨已化作熾熱的焦炭,連他的眼睛都被鍛煉成有九九八十一道棱邊的紅寶石。這樣的雙眸只能閃爍璀璨寒光,卻沒有一絲憐憫。
沉默,他只剩下沉默的靈魂。
他抬頭凝視遠(yuǎn)方,就有兩道金光射穿宇宙,使日月暗淡,風(fēng)云變色。他低頭尋找同伴,金光就刺穿宮殿,劃開天空,直達(dá)花果山。妖王呼喚萬妖。萬妖就用貪婪的舌頭像潮水一樣舔舐威嚴(yán)的天幕。
一根鐵棒揮過,什么瓊樓玉宇、朱閣綺戶都攆作齏粉,什么銅墻鐵壁的禁地,什么高高在上的形象,都悄然崩塌。
疲憊的英雄。他以為追逐自由是自己天生的宿命,但他不知道通過復(fù)仇和毀滅獲得的自由,已經(jīng)被取而代之的權(quán)欲所禁錮。
他用力一躍,踏上凌霄殿的金碧琉璃瓦,一股股黑色的龍卷妖風(fēng),像一排排高大挺拔的樹那樣佇立在他身后。他制造的恐懼籠罩住整個天宮,任天兵天將如何沖殺也屹立不倒。
天帝在凌霄殿里臨危不懼高喊道德天尊、二郎真君、三壇海會神還有天蓬。他知道,諸神,必須保衛(wèi)他。
與此同時。圓月高照,天河放閘,東海大潮,水天連接一線,蛟魔王率八萬水族精銳乘浪直沖天宮。大鵬則用萬里之背收容妖兵,如同浮空巨島,不斷逼近天河前線。
“天蓬,你要去嗎?”霓裳在蟠桃園里望著沉淪于黑煙和烈火的凌霄殿問道。
天蓬多么渴望與猴王一戰(zhàn)高低,但他更憂心忡忡地望向天河,星芒灰暗,血光如飛花漫天,美且殘酷。
“天蓬!快!”太白金星突然灰頭土臉地沖進(jìn)蟠桃園:“天帝喚你救駕!”
“元帥,新將臨陣脫逃,水師節(jié)節(jié)敗退。”水師的傳令兵也沖進(jìn)蟠桃園。
“天蓬!”太白金星吼道,“你此時一定要清醒。需知救十萬、百萬不如救一人。你若不顧天帝安危,前往天河指戰(zhàn),恐怕天宮再不能容下你。”
天蓬猶豫了。天河失守,三十三重天門戶大開,彼時必將死傷枕藉,血流成河。而凌霄殿有眾神拱衛(wèi),天帝斷不會有失。
太白知道他的心事:“天蓬!救天帝于他或是錦上添花,于你卻是生死攸關(guān)。你今日棄他,他必視你為心懷不軌!失去天河,還能徐圖后計啊。”
太白金星所言極是。天宮非一人一姓之天宮,卻是一人一姓主宰之天宮,順則昌,忤逆則亡。但道之所存,心之所往,吾雖明臺微塵,如何甘心只作那一人一姓之將,任群魔亂舞。
或許命該如此罷了。天蓬回頭看了霓裳一眼,微微一笑,似有訣別之意。霓裳見他笑得坦然決斷,不覺就哭了。一陣狂風(fēng)吹過,天蓬化作一道流星直落天河。
癡兒??!值此世間,焉能容得下不受擺布的英雄。太白金星長嘆一聲,散作輕煙,回那凌霄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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