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臉上堆起熱情的笑,側(cè)身讓開:“哎喲,跟我還客氣啥,快進來快進來,放我這你放心,保證給你保管得好好的?!?/p>
她一邊接過布包,一邊故作關(guān)心地壓低聲音:“我說翠花啊,你家蘇葉那胃口嘖嘖,也太嚇人了點吧?瞧把你給愁的。是不是在鄉(xiāng)下受了大罪,心里有怨氣,回來……嗯?”
阮母被戳中心事,臉上火辣辣的,又不好反駁,只能含糊地應著:“唉,鄉(xiāng)下的確苦啊,石姐,那就麻煩你了,我先回去了?!?/p>
幾乎落荒而逃。
石嬸關(guān)上門,掂量著手里沉甸甸的“寄存品”,她的臉上露出一絲復雜的笑容。
她羨慕阮家出了個清北工作的女兒是真的,但看到阮家因為這女兒鬧得雞飛狗跳、連年貨都要藏起來,心里那點微妙的平衡感,似乎也找回了一些。
她搖搖頭,把布包藏進了自家最結(jié)實的柜子深處,還上了兩把鎖。
等阮蘇葉神清氣爽地洗漱完回來,阮家灶房的矮柜已經(jīng)重新鎖好,里面空空如也,只剩下點粗糧和咸菜疙瘩。
阮母強作鎮(zhèn)定:“蘇葉啊,家里……家里沒啥吃的了。你中午要是餓,媽給你煮點糊糊?”
阮蘇葉看了看那重新上鎖的柜子,又看了看阮母躲閃的眼神,那雙過于清亮的桃花眼微微瞇了一下,隨即又舒展開,露出一個在阮母看來極其“天真無邪”的笑容:“行啊,媽,糊糊也行,管飽就成?!?/p>
“……”
他們有點怕聽見兩個詞,一個是“餓餓”,一個是“管飽”。
阮母糾結(jié)地臉皺一團:“錢的事,再說再說?!?/p>
***
大年初二,按照傳統(tǒng)習俗是出嫁女兒回娘家的日子。
阮家三女兒阮青竹,帶著九歲半的大兒子胡小胖和六歲的小兒子胡小寶,拎著兩包點心匣子,踏著積雪回來了。
阮青竹的到來,讓本就氣氛微妙的阮家小院更添了幾分復雜。
她穿著半新的綠布棉襖,圍著紅色的圍巾,扎著兩辮子,但眼角的細紋和眉宇間揮之不去的郁色,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蒼老許多。
甚至比懷著孕、圓潤些的二嫂王秀芹顯得年長五歲。
她身后跟著的大兒子胡小胖,圓滾滾、虎頭虎腦,可行為舉止眼神全寫著被慣壞的驕橫;小兒子胡小寶則怯生生地拉著媽媽的衣角。
王秀芹當年還沒嫁過來,但吉祥胡同關(guān)于阮家姐妹的“舊聞”可是傳得沸沸揚揚。
姐姐阮蘇葉下鄉(xiāng)前明明有工作有對象,結(jié)果工作被弟弟頂了,對象被當時才十七歲的妹妹阮青竹撬了墻角,還鬧出未婚先孕的丑事,差點當“破鞋”。
雖然后來阮青竹和那個叫胡老三的工人火速辦酒結(jié)婚遮了丑,但姐妹倆這梁子算是結(jié)死了。
親姐妹?。?/p>
什么仇什么怨?
這事在當年可是讓整個胡同都驚掉了下巴。
因此,阮青竹這十年來在娘家的存在感很低,話也少。
阮母對這個當年“幫”兒子保住了工作、又“幫”家里處理了棘手問題的三女兒,感情也很復雜,再加上對方也寡言,母女間談不上多親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