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5第十五章
掌心里是沁涼的酒杯,手背上覆著堅實的帶著薄繭的掌心,那只手的溫度并不算高,卻因著和酒杯的溫差太大,灼得姜姝心慌意亂。
她躊躇著,不知該怎么打破當前暗昧的境地,這時,手背上的那只手倏然松開,靈活地回轉,握住酒杯的另一側,把酒杯從她手上接了過去。
手心陡然變空,姜姝下意識把手指握到一起,只虛虛攏到一把空氣,有些空落落的,憑空生出來幾分悵然之感。她有些尷尬,生怕陸長稽瞧見她的窘態(tài),默不作聲把雙手垂到桌下,掩到闊大的衣袖中。
陸長稽目光敏銳,把姜姝的動作盡收眼底,姑娘家面皮薄,他只當沒瞧見姜姝的失態(tài),不動聲色把眸光移到手中的梅子酒上。
那酒晶瑩剔透,色澤嬌妍,像是女子頰邊的胭脂,淺淺的,帶著暖暖的瑰意。
陸長稽低下頭,輕抿一口梅子酒,入口微酸,待把酒滑入喉嚨以后,特有的清甜便會發(fā)酵開來,很有一番滋味。
他復又抿了一口,對姜姝道:“弟妹釀酒的手藝甚好。”
原以為鄉(xiāng)野手藝上不得臺面,聽到陸長稽的話,姜姝高高提起的心不由落到實處。
她揚起唇角,輕輕笑了笑,復又走到墻根處,重新挖了一壇梅子酒,把酒壇子擦得一塵不染,笑盈盈對陸長稽道:“大伯既喜歡梅子酒的滋味,就把這壇酒帶走吧。”
“我這釀酒的手藝是在鄉(xiāng)下學的,汴京無人能釀得出這個味道。您要是喝完了,就讓程先生支會我一聲,我接著給您釀?!?/p>
幼時姜姝隨林姨娘在鄉(xiāng)下住的那幾年,學會了不少鄉(xiāng)間的技藝。
錢債好還,最難還的是人情債,陸長稽贈的藥膏珍貴異常,姜姝原以為要欠陸長稽好大一個人情,沒想到陸長稽喜歡她釀的酒,如此也算投桃報李,還了那份人情。
陸長稽不置可否,拎著一壇梅子酒出了小涼苑的大門,衣角隨風蕩漾,像是羽化而去的仙人。
姜姝望著他的背影,微微怔愣了片刻,而后起身,把院門闔上。
御藥房出來的東西果然不同凡響,姜姝按陸長稽寫的步驟,一步步把藥膏敷到臉上,到了第二日,臉上紅腫全褪,和往日別無二致。
姜姝十分高興,趕緊折回了欣春苑,恰逢趙氏探望陸長易,趙氏待陸長易一片慈母之心,對姜姝卻很少有好顏色。
趙氏親自給陸長易喂了藥,而后把姜姝叫到花廳,目光在姜姝平坦的小腹上掃視一遍,接著便是劈頭蓋臉的訓斥:“胡泠霜的肚子越來越大,你怎么半點動靜都沒有。
是不是我對你太過于縱容,你連自己的本分都忘了?!?/p>
趙氏越說臉色越黑,她怒目盯著姜姝,壓低聲音道:“我原本給了你三個月的期限,現(xiàn)下已過了一個月,你卻一點進展都沒有。
兩個月以后你若再懷不上身孕,也不用再伺候易兒了。直接收拾細軟回娘家便是。
還有我送給你的那兩家鋪子,你今日下半晌就把賬本交到宴西堂,易兒的私產(chǎn)也都是我置辦的,你也休想再插手。以后你就守著你的嫁妝過活罷!”
想起早晨的情形趙氏就覺得窩火,陸凜好容易回家陪她用一餐飯,卻話里話外都是對胡泠霜的贊賞。道胡泠霜是個好的,不僅溫雅孝順還懷了身孕,若能誕下男丁,把信陽侯府的庶務交給她管也不是不行。
趙氏和胡姨娘斗了十幾年,胡姨娘都沒有從她手中奪過管家的大權,又怎么能失手于一個小輩。
姜姝是信陽侯府的世子夫人,但凡她爭氣些,陸凜也不會生出讓胡泠霜管理庶務的心思。
姜姝過慣了錦衣玉食的好日子,又怎么受得了緊衣縮食的生活,再者,她已經(jīng)和楊氏撕破了臉皮,姜家是回不去了,只能在信陽侯府過活。
她上前一步,柔柔跪到趙氏跟前,溫聲向趙氏打包票:“母親且放心罷,我和世子十分和順,說不定下個月您就能聽到喜訊了。”
趙氏出身世家大族,堆金砌玉長大,從來都不把財帛放在眼中,姜姝絕口不提鋪子和私產(chǎn),只挑趙氏中意的話題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