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9章 冰層下的細微裂痕（第2頁）

然后，他恢復了正常的步伐，繼續(xù)向前走去，沒有留下任何痕跡。

但夏小禾卻清晰地捕捉到了那瞬間的凝滯。

她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，一股微弱的暖流悄然蔓延過心田。

他聽到了。

他聽到她恍然大悟后那輕微的吸氣聲，聽到畫筆落在調(diào)色盤上那急切的聲音。

他知道他那番“說給別人聽”的話，精準地傳達到了它真正該去的地方。

并且，他對此讓出了回應——那幾乎無法捕捉的、短暫的駐足。

這不是結(jié)束。接下來的幾天，這種微妙的情況開始偶爾重現(xiàn)。

有時，是他在指導別人構(gòu)圖時，提到“視覺中心的比例協(xié)調(diào)”和“負空間的形狀美感”，而夏小禾正巧在糾結(jié)類似的問題。

有時，是他在點評另一排學生的素描時，強調(diào)“結(jié)構(gòu)的連貫性”和“線條的虛實節(jié)奏”，聲音不大不小，剛好能越過幾個畫架，清晰地飄進她的耳朵。

他的話總是針對別人的畫面，精準、冷靜、毫無破綻。

但夏小禾卻總能奇異地從中找到解決自已當下困境的鑰匙。那些話語，像經(jīng)過精確計算的流彈，總能繞過所有障礙，命中她最焦灼的痛點。

而她開始學會捕捉他那些幾乎不存在的反饋——一個極其短暫的停頓，一次看似無意間調(diào)整畫板角度后投來的、范圍更廣的掃視，或者僅僅是他話音落下后，那比平常多延續(xù)半秒的、籠罩在她方向的沉默。

他們之間，仿佛建立起一種無人知曉的、隱秘的溝通頻道。用最公共的語言，完成最私密的傳遞。

冰層依舊堅固，距離依舊存在。

但夏小禾卻能感覺到，在那厚厚的、冰冷的壁壘之下，有什么東西正以一種極其緩慢而執(zhí)拗的速度，重新開始流動，產(chǎn)生著細微如蛛網(wǎng)般的裂痕。

她不再覺得被徹底拋棄在寒冷的荒原。她開始嘗試著，更加努力地去理解他話語中所有的可能性，更加主動地去破解他留下的那些密碼。

她甚至開始期待這種無聲的交流。這像是一場靜默的博弈，一場只有他們兩人參與的、關(guān)于理解和默契的測試。

她畫得越發(fā)投入，問題也提取得越發(fā)精準，仿佛隔空向他發(fā)出無聲的提問。

而他，總會用那種迂回的方式，給出他的答案。

這種奇特的狀態(tài)，讓夏小禾感到一種莫名的安心和一種奇異的動力。她不再急于讓他“看見”自已，而是沉下心來，貪婪地吸收著一切可能獲得的養(yǎng)分。

她不知道這道冰層最終是否會破裂，也不知道冰層之下究竟是怎樣的溫度。

但此刻，這種隔著遙遠距離的、無聲的回應，對她而言，已經(jīng)像冬日里呵出的一口白氣，雖然轉(zhuǎn)瞬即逝，卻真實地存在過，帶來過微不足道、卻足以支撐她繼續(xù)前行的暖意。

畫室里，光影偏移，畫筆沙沙。

無人知曉的頻道里，靜默的對話仍在繼續(xù)。

冰層之下，裂痕細微，卻固執(zhí)地蔓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