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李透過后視鏡,聲音帶著歉意。
“沒事,李同志,辛苦你了?!?/p>
沈令寧聲音平穩(wěn),目光沉靜地投向那片依山而建、排排低矮的磚瓦平房。
煙囪里飄著稀薄的炊煙,土黃色的墻面被風雨剝蝕得斑駁,院子里晾曬著打補丁的衣裳。
空氣中彌漫著柴火、旱煙和一種山溝里特有的潮濕土腥味,與長安城的喧囂截然不同,這里的一切都透著邊遠山區(qū)的艱苦和沉寂。
吉普車碾過最后一段坑洼土路,轟鳴著沖進松濤溝基地家屬院那片不大的土坪。
車輪卷起的黃塵撲了正扭打在一起的王秀芹和李金花滿頭滿臉。
兩人瞬間僵住,王秀芹手里還揪著李金花一縷頭發(fā),李金花則死死拽著王秀芹的衣襟,臉上掛著新鮮的血道子,腳下是幾根踩爛的野蔥。
她們像被施了定身法,眼珠子瞪得溜圓,直勾勾盯著這輛從天而降的軍綠色吉普車。
塵土緩緩落下,蓋住了土坪的灰敗,也蓋住了墻根幾個看熱鬧老漢的旱煙火星。
整個院子鴉雀無聲,只有幾只雞驚惶地咯咯叫著竄開。
車門打開,司機小李利落地跳下車,軍裝筆挺,他快步繞到后座,拉開車門。
沈令寧抱著福寶彎腰出來。
她站直,輕輕撣掉福寶小棉襖上的浮塵,母女倆的出現(xiàn),像塊石子投進死水潭。
沈令寧穿著洗得發(fā)白卻干凈板正的藍布褂子,頭發(fā)在腦后挽得一絲不亂。
臉上帶著趕路的疲憊,眼神卻沉靜。懷里的福寶,小臉粉白,穿著沒補丁的碎花襖子,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張望,跟土窩里滾大的孩子截然不同。
院里的人漸漸圍攏,目光粘在這對母女身上,好奇、探究,也藏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疏遠和酸意。這山溝溝,多久沒見過這么“齊整”的人了?
還是坐首長的小車來的!
沈令寧身上是洗得發(fā)白但干凈整潔的藍咔嘰布外套,頭發(fā)一絲不亂地在腦后挽了個簡單的髻,露出一段白皙修長的脖頸。
盡管帶著長途跋涉的疲憊,眉宇間卻有種沉靜堅韌的氣度,與周遭的粗糲環(huán)境格格不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