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真是讓我捏著鼻子松了一口氣?!?/p>
成步堂感覺笑聲又要止不住從嗓子眼里往外冒了。而當(dāng)御劍在他的耳朵上彎曲手指,幫他把頭發(fā)別在耳后時,他笑了出來,然后御劍帶著薄繭的指節(jié)劃過了他的下巴。
“你還需要刮刮胡子。”
“彼此彼此。”他伸手上前,用大拇指在御劍的下巴上描畫著那些銀色細(xì)毛的影子,一想到在不久后的某一天,他將能目睹一個滿臉胡茬的御劍,他就為這種想象驚嘆不已——不立即刮掉這些毛發(fā)對于這個人來說簡直是不可想象的。
而御劍只是淡淡地微笑著,手指輕柔地沿著他的臉頰撫過,可以感覺到拇指短短的指甲擦過下頜線的尖角,直到再次到達(dá)他的耳朵。這……很親密,成步堂閉上眼睛,順應(yīng)自己的心意放任那只溫柔的手,這絲毫不令人不快。見鬼,這家伙總是在身后支持著大家,確保每一個人都平安無事,也需要有個人提醒他一下,讓他意識到要照顧好自己。這真是太好了,即使只是他的一廂情愿。
而御劍的手指短暫地停留在他的顴骨上,成步堂的眼睛馬上睜開了。他的拇指還停在御劍的下巴上,其他手指松松地托著他的下頜。御劍本可以扭頭躲開他,但他沒有。檢事長靜靜地看著他,目光跟隨著自己的手指,直到他們的視線交匯在一起。
“嘿,”辯護(hù)律師輕聲道,“我不是讓你好好休息?”
“這就是我的休息?;蛘咦屛易x些案卷也可以,如果你愿意的話?”他的拇指掠過成步堂的嘴唇。“真宵還在等你?!?/p>
【我們一直都在用盡方法給對方留退路,但我的心意是不會改變的,御劍也沒有直接命令我離開……我想他和我一樣舍不得我走?!?/p>
“你說得對?!背刹教媒K于放下了手,嘆了口氣?!拔业盟退ボ囌荆缓笪視爮哪愕闹甘?,回家?!彼f著猶豫了一下,而御劍注意到了。他慢慢收回手,把它按在肚子上。
“你知道,你手機(jī)上有我的號碼。如果你感覺寂寞,或者……”他想說“害怕”,但他知道如果說出那個詞,御劍的驕傲將令他不會打出那個電話?!啊蛘吣阆肼犘┳屓死浜怪绷鞯男υ?,你可以打給我。即使是半夜。我一定會接的,好嗎?”
“好?!睓z事長一邊咳嗽一邊調(diào)整著姿勢,一只手伸到被子下面,(成步堂只能猜測為)以穩(wěn)定他兩腿之間的可怕導(dǎo)管。
“晚安,御劍。我明天回來——”
“成步堂,在你走之前……”
成步堂突然興奮起來,“什么?”
“你能幫我換一下水壺里面的水嗎?自從醫(yī)生幾個小時前灌滿之后,它就一直敞著口。我?guī)缀蹩梢钥隙侵晃宋俗黜懙纳n蠅就淹死在里面。”御劍模糊地指向床頭柜上的水壺,然后是他面前的玻璃杯。
“當(dāng)然可以。”成步堂拿起那個塑料壺和玻璃杯,把它們拿到房間角落的洗手池旁邊。從那里的鏡子中他看到了蓬頭垢面的自己,下眼袋明顯得仿佛老了20歲。但他滿不在乎地用胳膊肘推開一部分百葉窗,好利用傍晚的充足光線,來完美地清潔這個水壺。他先把水壺洗干凈、加滿水,然后把注意力轉(zhuǎn)向那個玻璃杯。
他拿起它,把里面剩余的水倒進(jìn)洗手池。隨著水的流動和旋轉(zhuǎn),光線似乎照射到了底部一些白色的物質(zhì)。成步堂眨了眨眼,當(dāng)他把水舉到鼻子前聞的時候,他的圓眼睛立刻可疑地瞇成一條縫。沒有味道,除了那種用來消毒杯子的輕微化學(xué)品氣味。
御劍被附身時的樣子在他的腦海中浮現(xiàn)出來,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復(fù)“他下了毒”這句話。御劍嘔吐得厲害,紅色的血塊飛濺在一次性紙碗上。成步堂在玻璃杯前抬起頭,仔細(xì)觀察了一下周圍這片區(qū)域。頭頂上方的櫥柜里放著一個無菌的小尿樣壺,于是他伸手把它拿下來,把玻璃杯里剩下的水和那些白色粉末一起倒了進(jìn)去。
當(dāng)他擰緊蓋子的時候,他注意到御劍正通過鏡子盯著他。
“我應(yīng)該問嗎?”檢事長再次平攤在床上,氣鼓鼓地說。成步堂沒有立即回答,只是從柜子里取出一個新的杯子,然后把它拿給御劍。
“不要喝水。”成步堂盡可能直白地解釋道?!拔艺J(rèn)為來自北部的水污染危機(jī)很可能已經(jīng)蔓延到了這里?!?/p>
“什么水污染危機(jī)?”
成步堂略帶不安地笑笑,輕輕拍了拍御劍的肩膀?!澳憧偸沁@樣心不在焉的,御劍。”他從椅子上拿起外套,把那一小瓶水樣塞進(jìn)衣兜里,然后把領(lǐng)帶掛在脖子上。輕輕地捏了一下御劍的手腕,他就這樣轉(zhuǎn)身離開了房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