穆裴軒咕噥道:“我也只是不能給你生孩子?!?/p>
他聲音低,段臨舟沒聽清,“嗯?”
穆裴軒道:“日久見人心,說不得岳父見我對你好,是你的良配,就會知道,你嫁給我比娶一個坤澤過得更幸福?!?/p>
段臨舟哈哈大笑。
穆裴軒不高興,瞧他一眼,說:“笑什么?難道不是?”
段臨舟忙道:“是是是,小郡王和我天作之合,是我的良配,沒有人比你與我更般配?!?/p>
穆裴軒這才滿意。
段臨舟和穆裴軒二人說話聲音低,跟在他們身后的段葳蕤和段臨安聽不真切,段葳蕤卻能瞧見他三哥眉眼之間盡都是舒展的笑意,絲毫不見在段府時因久病而生的陰郁頹靡。
仿佛曾經(jīng)籠罩在段臨舟身上的陰霾都已經(jīng)拂散,竟隱隱透出他生病之前的風采,看得段葳蕤鼻尖發(fā)酸,心中既是高興又欣慰。她撩開帷幕,偏過頭對段臨安說:“三哥和郡王感情真好。”
段臨安楞了楞,看向前頭并肩而行的二人,說:“是吧?!?/p>
段葳蕤對這個有些含糊的回答也不惱,她知道段臨安并不是心細之人,補充道:“四哥,你看,三哥這次回來笑得都多了?!?/p>
段臨安想了想,點頭道:“好像是?!?/p>
段葳蕤說:“我真為三哥高興。”
她當初知道段臨舟要嫁給穆裴軒時,擔心壞了,在她眼裏,她三哥是頂好的,可到底是中庸,她怕穆家人不會接納段臨舟,穆裴軒不喜歡段臨舟,讓他受氣受委屈。段葳蕤也不明白段臨舟為什么要嫁給穆裴軒,她甚至找了段臨舟——這是她這么多年來第一次質(zhì)疑段臨舟的決定。段葳蕤心思玲瓏,她知道段臨舟中了毒,依著紀老大夫的意思,就是這兩三年的事了。
她怕段臨舟是為了段家,為了她,才和穆家聯(lián)姻。
孰料段臨舟坦坦蕩蕩地認了,他說:“段氏是我的心血,我不能讓它落到段臨譽手中,更不能讓段氏被外人蠶食?!?/p>
段葳蕤眼睛紅了,小聲說:“三哥,都怪我,不能為你分擔……”
“傻丫頭,”段臨舟笑了,彼時正是隆冬,他偎在爐火旁,拿烤得溫熱的手摸了摸段葳蕤的頭發(fā),說,“你是一個小姑娘,小坤澤,只管開開心心的,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,萬事有三哥?!?/p>
段臨舟說:“不過這些,只是一個方面罷了。穆裴軒此人重情義,有擔當,年紀雖輕卻有君子之風。他日我即便當真死了,他看在我傾囊襄助安南侯府的份上,也會對段氏,對你們多幾分庇護。”
他突然低了聲音對段葳蕤說,“哥哥再告訴你一個秘密。”
段葳蕤睜大眼睛,“嗯?”
段臨舟說:“其實是我瞧上了穆裴軒。”
段葳蕤:“!”
段臨舟笑了,將蒼白細瘦的手指探在爐火旁,看著火光映襯下變得剔透通紅的指尖:“當年我在京師時,曾和他有過一面之緣,巧得很,他從段臨譽派來追殺我的殺手都殺了?!?/p>
“穆裴軒救了我,”段臨舟說。
段葳蕤恍然,又遲疑道:“可三哥并不是一個會因救命之恩而喜歡上別人的人……”
段臨舟笑得更愉悅,說:“知我者,莫若葳蕤?!?/p>
“的確不是因為救命之恩,若只是救命之恩,報恩的方式有千百種,”段臨舟記起當年梁都城外的驚鴻一瞥,眼前仿佛又浮現(xiàn)了少年桀驁挺拔的身影,熾熱若燦陽,如同一道凜冽耀眼至極的光,劃破了重重霧靄,在他被“見黃泉”折磨得欲死的晦暗生活裏倏然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。段臨舟斟酌著,緩緩道:“其實連我自己也不明白,葳蕤,我這一生追逐過許多東西,錢財,名利,美人……穆裴軒和那些東西不一樣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