沙場歷來如此,總要面臨生死,若是因此一蹶不振或是走入極端,這人便成不了事。
徐英和黎越都是他麾下得力干將,已經(jīng)折了一個黎越,怎么舍得再廢了一個徐英。
穆裴之見城中沒有出亂子,稍稍松了口氣。
時疫磨人,穆裴之發(fā)了幾日高燒,燒得昏昏沈沈的,何軍醫(yī)灌了不知多少碗黃湯,才將燒退了,可即便如此,卻也時不時地就發(fā)地?zé)幔人圆恢?,身上的紅疹也多了起來。
穆裴之出門的時日就更少了。
他不再出現(xiàn)在城樓,孫青敏銳,翌日,叛賊攻城變得猛烈了起來。雙方交戰(zhàn)不止,阜州城外鮮血濺紅了黃壤,墻上都教血涂了一層。
黑煙騰騰,水是燒得沸騰的水,潑將下去,借著攻城梯往上爬的叛軍將士慘叫連連,跌下了城墻。徐英站在城墻上,被硝煙燎得半邊臉都黑了,神情冷漠陰沈地盯著遠(yuǎn)處的孫青和持槍的鬼面人。這兩日,叛賊攻勢漸盛,大有想將阜州城一舉奪下的架勢。
自時疫蔓延開之后,因著軍中也有人感染時疫,撇開患病的,或有可能患時疫的,城中兵力銳減??勺钪匾氖?,邊軍士氣低靡。
行軍打仗,將士士氣壯,方能勇而無畏,悍不畏死。
“阜州城幾乎成了一座孤城,穆裴之遲早守不住,何必急著攻打?”蘭鐸說。
孫青遠(yuǎn)遠(yuǎn)地看著那座城,道:“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,如今守城的是徐英,可之前,向來是周庭親自守城,為何換成了徐英?”
蘭鐸若有所思,孫青道:“據(jù)探子傳回來的消息,穆裴之足有三日不曾出府了?!?/p>
蘭鐸道:“依你之見,穆裴之病了?”他斟酌著,“病得還不輕?”
孫青摩挲著陌刀,輕輕笑了笑,說:“有這種可能,而且,城中時疫肆虐,或許,穆裴之染了時疫呢?”
蘭鐸倒抽了口涼氣,灰色的眼瞳倏然浮現(xiàn)幾分興奮,拊掌道:“若是穆裴之得了時疫,只要殺了周庭,南軍不就成了一盤散沙?”
孫青笑笑,沒有說話。
蘭鐸踱了兩圈,說:“可阜州城內(nèi)許多百姓都患了時疫,便是拿下,又當(dāng)如何?”
孫青不咸不淡道:“一把火燒了就是。”
蘭鐸瞧了孫青一眼,意味不明地笑了笑,說:“既然孫將軍已有定奪,不如早日攻城,拿回阜州城!”
這是一場苦戰(zhàn)。
叛軍突然全力攻城,徐英已經(jīng)記不清槍下殺了多少叛賊,又抬下多少己方的士卒,他從未見過這樣多的死亡。
看得多了,徐英心中已經(jīng)一片麻木。
雙方交戰(zhàn)正熾,喊殺聲震天,城墻上,徐英橫槍挑飛一個爬上來的士卒,眼前一片猩紅,握著槍的手已經(jīng)用力到微微發(fā)顫。
倏然又是一聲慘叫,卻見身旁一個小卒被不知何時爬上來的叛賊捅穿了胸口,徐英咬緊牙關(guān),槍尖如蛇般探出,生生劃開了對方的喉嚨。
血水四濺。
徐英面無表情地抹去臉上溫?zé)岬难?,無論如何,阜州都不能破。他就是死,也要守住阜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