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(dāng)天晚上,二人同榻而眠。
穆裴軒腦子裏卻沒有半點睡意,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,今日屋子裏的藥味兒好像淡了幾分,他掃了眼香爐,說:“今天點的什么香?”
段臨舟也沒有睡,聞言笑道:“下人調(diào)的新香,正好可將藥味兒中和一二,聞著不那么重?!?/p>
穆裴軒枕著手臂,說:“段臨舟,我聽說你家中還有一個嫡兄?”
段臨舟說:“嗯,不過三年前打馬上摔下來,摔傷了腰,只能終日臥床?!?/p>
穆裴軒咀嚼著“三年”兩個字,說:“那倒是巧,你三年前中毒病重,他三年前傷了腰成了廢人?!?/p>
段臨舟微微一笑,冬日裏長夜寂靜,顯得那把嗓音分外柔和,“誰知道呢,或許這就是命吧?!?/p>
穆裴軒嗤笑道:“段老板信命?”
段臨舟說:“從前不信,后來信了。”
穆裴軒偏過頭,看了段臨舟一眼,段臨舟正望著床帳,慢慢道:“其實我父親起初并不看重我,他屬意的是我大哥,他是天干,我父親便覺得,天干自是要勝我這樣的常人一籌的。我不服氣,便和我父親打了一個賭。”他說著,笑了一下,“我和我大哥各拿一百兩,半年為期,誰賺得的銀錢多,誰就能贏?!?/p>
“我大哥輸給了我,”段臨舟說,“我本以為我父親會高看我一眼,誰知道在他心裏,我大哥仍舊勝我一籌,只因他是天干?!?/p>
“那時我便不信命了?!?/p>
穆裴軒問道:“為何又信了?”
段臨舟轉(zhuǎn)頭看著穆裴軒,二人目光相對,他笑了一下,緩聲道:“事不由己,不得不信,就像閻王要我不長命,我便活不了幾年?!?/p>
穆裴軒不是第一次聽他說這樣的話,卻是頭一回心中生出幾分不愉,他道:“你還未訪遍天下杏林圣手,如何知道,就沒得治了?”
段臨舟眼裏浮現(xiàn)幾分笑意,湊近了,盯著穆裴軒,穆裴軒被他看得僵了僵,面無表情地看著段臨舟。
段臨舟說:“相較于那未定的事,我更想知道——”他聲音裏帶笑,慢悠悠道,“小郡王,你的信香是什么味道?!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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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信香”二字一出口,穆裴軒睜大眼睛,險些一下子坐起身,二人挨得太近,在黑暗裏,他似乎聞到了段臨舟身上隱約的清苦藥味兒。
中庸大都沒有信香。
這是段臨舟終年服藥留下的。
穆裴軒穩(wěn)了穩(wěn)心神,道:“我的信香是什么味道,段老板聞一聞不就知道了?”
段臨舟微頓,穆裴軒只覺身上一重,段老板竟傾身壓了過來,二人鼻尖相錯,段臨舟低聲說:“小郡王慷慨,段某卻之不恭了。”
穆裴軒渾身一僵,下意識就要將段臨舟掀下去,唇上就是一軟,段臨舟含糊不清的聲音傳入他耳中,“郡王難道不知,中庸聞不著信香——”
唇齒交錯聲中,段臨舟聲音裏帶著輕快的笑意,“便只能嘗了。”
穆裴軒: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