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臨舟瞧著穆裴軒,腳下靠近了一步,輕聲說:“郡王以為呢?”
穆裴軒直直地看著段臨舟,二人目光相對,看得段臨舟心中微顫,幾乎就要錯開眼睛,口中玩笑道:“自然還有——憐惜我們小郡王,可憐見的,娘在卻沒娘疼,還要被拿來時時和大哥比較一番,做大哥仕途的墊腳石……”
穆裴軒聽著他越謅越?jīng)]邊兒,眉心跳了跳,卻突然聽見他最后一句話,說:“什么墊腳石?”
段臨舟眨了眨眼睛,道:“難不成不是?”
“這些年南境尚算太平,可和各部族卻也時有摩擦,尤其是四年前的阿勒爾部族叛亂。那場平叛當中,若非你一把火燒了阿勒爾的糧草,又豈會贏得那般快?可因著調(diào)動邊南戍軍的半塊虎符在你兄長安南侯手中,功績也一并算在了他頭上,而你,卻要不遠萬裏,遠赴京師那個大泥沼,前路不知。”
穆裴軒神色不定地聽著,眼神變得銳利,盯著段臨舟,說:“這些陳年舊事,你知道的倒是清楚。”
段臨舟笑道:“我是商人,段氏的商隊走南闖北,見的,聽的自然就多了些?!?/p>
穆裴軒看了他許久,道:“這些話不要再提了,無論是大哥也好,我也罷,我們身后的都是安南侯府?!?/p>
段臨舟不置可否。
穆裴軒想了想,還是解釋道:“段臨舟,你可知我的郡王封號是什么?”
段臨舟想也不想,道:“靖南郡王。”
穆裴軒緩緩道:“當年我父親尚在時,和如今執(zhí)掌權(quán)柄的林相結(jié)了仇怨,安南侯府可以拿著那半塊虎符,卻不能再出名將?!?/p>
段臨舟一怔,旋即恍然,難怪自京師回來之后,穆裴軒雖被封了郡王,行事卻不覆當年高調(diào)。
穆裴軒的封號是靖南,安南侯府是安南,未必沒有挑撥離間之意。這其中是誰的手筆,自不消多說。
段臨舟猛地想起了去歲的水患。
諸多念頭在腦海中翻騰,繞是段臨舟,也禁不住微微色變,生出幾分惱怒。穆裴軒只當他是明白個中緣由,為他不平,心軟了軟,說:“我父親常說,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,但求無愧于天地,無愧于心?!?/p>
段臨舟怔怔地看了穆裴軒許久,穆裴軒英氣的面容上猶帶幾分青澀的少年氣,他想,這人才十九歲。
穆裴軒十五歲上戰(zhàn)場,
而三年前入京時,穆裴軒不過十六。
京師于安南侯府而言,是何等龍?zhí)痘⒀?,世人卻只看到了穆裴軒領(lǐng)了帝王親封,蒙受圣寵,卻不知其中種種艱險,更是常人所無法想。
段臨舟輕嘆了一聲,說:“你啊?!?/p>
他這話帶著無可奈何的嘆息,卻又露出幾分不加掩飾疼惜,聽得穆裴軒楞了楞,抿抿嘴唇,也不知說什么了。
半晌,穆裴軒道:“我們回去吧?!?/p>
段臨舟應(yīng)道:“好。”
廊外已是日近薄暮,夕陽將二人的身影拉長的,衣袖飄搖間,長廊內(nèi)的影子交錯著貼得更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