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臨舟長舒了一口氣,道:“終于停了,”他吩咐流光,“把我昨日寫的帖子送到各府上。”
“備馬車,去煨香樓?!?/p>
流光低聲道:“公子,雪雖然停了,可外頭天寒地凍的,地上又滑,您如何能出去……”
段臨舟看了他一眼,神色平淡,不容置疑道:“去吧。”
這一場雪一下就下了三四天,厚雪摧人,瑞州城東民舍都被壓垮了許多。
瑞州城中尚且如此,更不要說瑞州治下的鄉(xiāng)縣。因著接連的大雪,道路凝雪又結冰,商隊車馬無法通行,城中貨價不斷上漲,尤以米糧和取暖的薪碳為貴,若論其漲下去,普通百姓不是被活生生凍死,就是餓死。
天災不可避免,人禍卻未必不可控。段臨舟此時要見的,就是城中各行的大商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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馬車出了安南侯府,一路往煨香樓而去。路上滑,府衙的守衛(wèi)已經在清掃瑞州主街上積得厚厚的積雪,行人衣著臃腫,行色匆匆,滿臉苦相。
段九駕車駕得小心,段臨舟透過車窗,看著道上的商鋪,大都商鋪都冷清,偶爾路過幾間糧行,人都已經擠到了街上。
段臨舟看著掛出的木牌,牌子粗制濫造,墨筆寫著,今日米價,一石一兩七錢。
比昨日又高了一錢銀子。
段臨舟眉心緊擰。
流光說:“公子,將車窗關上吧?!?/p>
下雪不冷化雪冷,即便馬車裏墊著厚厚的絨毯,流光還將一個取暖的爐子搬到了馬車上,可一入主街,聽見人聲,段臨舟就將車窗打開了,凜冽寒風刀子似的刮了起來。段臨舟越是天寒越易病倒,這些日子又掛念瑞州的雪災,城中商賈的帖子一封一封地往府上遞,段臨舟又見了幾個段氏底下主事的管事,看得流光焦心不已。
紀老大夫可囑咐過,他家公子的身子務必靜養(yǎng),絕不可再勞心勞力。
段臨舟回過神,剛想說話,就被晃得身子踉蹌了一下,卻是段九倉促勒住了車繩,路又滑,拉車的馬屁險些打滑。
段臨舟穩(wěn)住了身體,問道:“怎么回事?”
段九回答道:“公子,有一個小孩兒突然沖出來,險些撞在了馬車上。”
段臨舟掀開車簾,朝外看了眼,卻見前頭一個孩子正趴在地上拿手掃著地上的粟米。米是陳年粟米,一看就是最劣等的粟米,不過小小一捧,那孩子不顧凍得通紅的手,在地上仔仔細細地收入破舊的布囊裏。
段臨舟被冷風吹得悶悶地咳嗽了兩聲,對段九說:“去幫他收起來?!?/p>
段九應了聲是,跳下馬車,剛上前兩步,那孩子卻已經戒備地抬起眼睛,瞪著他們。
段臨舟頓了頓,偏頭看了眼幾步外人滿為患的米行,如今城中米價高昂,可還是有許多百姓買都買不著,這孩子應當是搶著買了那捧陳米,又怕被搶走,才急匆匆地險些撞上他們的馬車。
段臨舟嘆了口氣,拿了塊碎銀子遞給段九,說:“給他,我們走吧?!?/p>
煨香樓的天字雅間是留給段臨舟的。等段臨舟見完幾個管事,進入雅間時,屋子內已經有不少人了,俱都是瑞州城內數(shù)得上號的商賈,這些人天干和中庸,見了段臨舟,紛紛起了身,叫道:“段老板?!?/p>
“段老板,新年好。”
段臨舟微微一笑,緩步而入,拱手道:“各位老板新年好,段某來遲了?!?/p>
“新年好,段老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