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垣輕輕拍著徐英的后背,徐英喝醉了,所有的忍耐都忘了,抱著酒壇子哭得好不傷心。他這一落淚,除卻喝醉的周自瑾,陸重和穆裴軒和段臨舟等人都沈默了下來。
穆裴軒捏緊手中的酒碗,一仰頭,將碗中的酒灌入喉中。
段臨舟在心中嘆息了一聲,看了陸重一眼,陸重朝他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,對方垣說:“方公子,徐英已經(jīng)喝醉了,我將他送回營帳吧?!?/p>
方垣忙道:“有勞陸二哥,”說罷,又對穆裴軒和段臨舟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,方跟著靠在陸重身上的徐英一道離了席。
穆裴軒目光落在席間兩個空蕩蕩的位子,眼前似乎浮現(xiàn)了穆裴之和黎越的身影,他閉了閉眼,又喝了大口酒。段臨舟沒有阻攔,也沒有出言安慰,只是坐在一旁無聲地陪著穆裴軒。
這一晚,穆裴軒也喝多了。
段臨舟陪他回去時,穆裴軒一改往日的冷靜少言,抓著段臨舟的手,絮絮叨叨地說少時和黎越徐英在青鶴書院一道逃學(xué),說起許方意一年愛賭玉,將自己的私庫虧了個精光,被他爹一頓好揍還停了月錢,靠著他和于靖活了半年;說起于靖愛詩,為了求一個被貶嶺南的大家給他寫一首詩,生生吃了半個月的閉門羹……話兜兜轉(zhuǎn)轉(zhuǎn),說起黎越,說黎越是他們這些人中最勤勉的,周指揮使很是看重他,黎越若是不出事……不出事,有周庭為他鋪路,說不得將來就是下一任衛(wèi)所指揮使。
段臨舟從未聽穆裴軒說過這樣多的話,少年抓著他的手臂,將臉抵在他肩頭,叫了幾聲“段臨舟,”段臨舟撫著穆裴軒的頭發(fā),偏頭親了親他濕漉漉的眼睫毛,“我在呢?!?/p>
穆裴軒沒有說話,就在段臨舟以為穆裴軒已經(jīng)睡著了的時候,就聽他說,“我大哥說他不如我,我從未這般想過,其實(shí)我小時候嫉妒過大哥。”
穆裴軒道:“母親對我從來不假辭色,對大哥卻千好萬好,我那時是嫉妒他的?!?/p>
“大哥年長我多歲,我和大哥在一起的時間還不如和徐英他們在一起多,我們素來不親厚,”穆裴軒目光不知看向何處,茫茫然,道,“直到梁都來旨意,要我入京,我沒想到,大哥不同意,甚至想著他替我去入京請罪?!?/p>
穆裴軒慘淡一笑,道:“他不說,可我知道,這些年,他一直竭力地護(hù)著整個安南侯府,護(hù)著我?!?/p>
穆裴軒說:“他是我大哥,是安南侯,他從來沒有不如我。”
他喃喃地重覆著這句話,仿佛要將這句話說給穆裴之聽,段臨舟心中微酸,低聲道:“我知道?!?/p>
過了許久,穆裴軒對段臨舟說:“段臨舟,別離開我?!?/p>
段臨舟看著穆裴軒,穆裴軒眼睛通紅,還有幾分濕意,目光卻很執(zhí)拗。段臨舟幾乎不忍看這樣的眼神,俯身吻了吻他的眼睛,道:“我不離開你?!?/p>
只要我還活著。
元豐二年六月初,平叛大軍班師回瑞州。
同月,蕭子行戰(zhàn)死,秦鳳遠(yuǎn)攻破博州,兵臨臨關(guān)。臨關(guān)是梁都最后一道天險,亦是梁都門戶,一旦臨關(guān)被破,梁都再無險可守。
朝野惶惶,漸起南遷之聲。
玉州信王率軍北上直抵齊州,欲迎幼帝南下入玉州,朝中頓時分成了兩派,以林相為首的一派主張死守梁都,以戶部尚書秦穹為首的一派則主張退往玉州。
在此時,豐州,隴州,良州幾州官員紛紛遞折子入梁都,道是州內(nèi)不平,匪患橫生,民心渙散,特請南軍戍守各州,護(hù)佑一方平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