穆裴軒應(yīng)了聲。席間沒有誰再說話,好像他方才所見的祖孫和樂,談笑宴宴的場面不過是他的幻覺。
穆裴軒扯了扯嘴角,隨意吃了些,就擱下了碗筷,道:“母親,我吃完了,就先回去了?!?/p>
張氏抬起眼睛看著穆裴軒,許多母親都會偏愛小兒子,穆裴軒出生前她也曾滿懷期待,可大抵是二人天生缺了那么一點(diǎn)母子緣分,當(dāng)初生穆裴軒時難產(chǎn),九死一生才生下穆裴軒,還因著他,傷了身子再也不能有孕。
興許是生死一線太過驚懼,張氏對這個小兒子怎么都親近不起來。
老侯爺?shù)故瞧珜櫮屡彳帲瑢⑺麕г谏磉呌H自照顧教導(dǎo),如此一來,母子二人越發(fā)疏遠(yuǎn),直到如今。
張氏說:“你現(xiàn)在也是成了家的人,該穩(wěn)重些?!?/p>
穆裴軒隨口應(yīng)了聲。
張氏道:“你再是不喜這樁親事,現(xiàn)如今也已成了事實(shí),別再跟以前那般不著家,平白讓人看笑話?!?/p>
穆裴軒眉毛一擰,嗤笑道:“說什么讓人看笑話,這樁親事,本身不就是個笑話嗎?”
張氏神情僵住,惱道:“……裴軒!”
穆裴之輕聲說:“二弟,我知道你受了委屈,大哥念你這份情——”
穆裴軒看著幾人,臉色冷了下來,道:“不必了,我還有事,就不打擾母親享天倫之樂了?!?/p>
說罷,他起身拂袖而去,張老夫人氣急,撫著胸口促聲說:“他這是來吃飯的?他就是來給我氣受的!”穆裴之看了穆裴軒的背影一眼,抿了抿嘴唇,低聲哄了張老夫人幾句,六歲的孩子湊過去說:“祖母別生氣,玉兒給祖母倒茶。”
張老夫人臉色稍緩,慈愛道:“祖母不生氣。”
穆裴軒出了榮安院,心中仍攢了股子郁氣,無處傾洩。
他走入聞安院,一抬頭看見主臥裏亮起的燭火,怔了下,才反應(yīng)過來自己已經(jīng)成了親,屋子裏的是段臨舟。
門開著,穆裴軒走近了幾步,就見段臨舟站在燭火邊挑燈芯。燭火昏黃,映襯得段臨舟的臉上多了幾分柔和的血色,幾根手指修長細(xì)瘦,捻著銀焊子,漫不經(jīng)心地?fù)苤鵁粜尽?/p>
那一剎那間,屋子裏都似乎亮了亮。
段臨舟回過身,就看見了門邊的穆裴軒,二人目光對上,他笑了一下,道:“回來了?!?/p>
段臨舟說得太自然,穆裴軒怔了怔,心中攢聚的郁氣莫名地消散了幾分,“嗯”了聲,抬腿走了進(jìn)來。
段臨舟道:“小郡王可用過晚膳了?”
穆裴軒說:“在母親那兒吃過了,”他補(bǔ)充道,“今日十五,逢著初一十五,若是得空都會去陪母親用飯?!?/p>
段臨舟點(diǎn)頭道:“我記著了?!?/p>
穆裴軒反應(yīng)過來,淡淡道:“去不去都是一回事,用不著折騰?!?/p>
段臨舟看著穆裴軒的神色,輕輕笑了聲,應(yīng)道:“好?!?/p>
當(dāng)天晚上,二人同榻而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