鄧軍醫(yī)感染時疫之后,就將庵廬交給了何軍醫(yī),兀自拿自己來試各種藥材,試圖配出能治時疫的方子。
提起鄧軍醫(yī),何軍醫(yī)面上浮現(xiàn)幾分黯然,搖了搖頭,說:“師父昨夜配了一劑藥,服用之后就口鼻流血,若非施針及時,只怕——”
周庭沈默不言,半晌,道:“無論如何,還請軍醫(yī)務必救侯爺?!?/p>
何軍醫(yī)認真道:“何某自當盡心竭力。”
周庭看了徐英一眼,說:“侯爺染上時疫一事,切不可外傳?!?/p>
徐應心領(lǐng)神會,沈聲道:“屬下明白。”
何軍醫(yī)道:“何某明白。”
就在此事,穆裴之醒了過來,他昏昏沈沈地睜開眼看了床邊的何軍醫(yī)一眼,又看了看周庭和徐英,頭疼得厲害,腦子也重,啞著嗓子叫了聲,“……何軍醫(yī)?!?/p>
“侯爺,”三人都看了過來。
穆裴之閉了閉眼,才道:“我染了時疫?”
他問得平靜,卻讓幾人喉頭發(fā)顫,說不出話。
穆裴之盯著床帳上掛著的絲絳,半晌,笑了一下,說:“周指揮使,務必封鎖我染上時疫的消息,這些日子,城中一應事,都麻煩你了?!?/p>
周庭眼睛微紅,喃喃地叫了聲,“侯爺……”
穆裴之又道:“徐英,我知你驍勇,因為黎越——”他喘了口氣,說,“對叛賊恨之入骨,切莫意氣用事,你還得幫著周指揮使?!?/p>
徐英偏過頭,聲音也啞了,“侯爺有上天照拂,必然不會有事的?!?/p>
穆裴之伸手敲了敲發(fā)痛的腦袋,袖子滑下,露出白皙手臂上生出的幾顆紅疹,他恍了恍神,過了一會兒,道:“放心,我不會這么快死的,”他微微笑了下,說,“時疫還給人十來日可活呢。”
他道:“備筆墨,我要寫一封信送去瑞州?!?/p>
一旦他離世,阜州諸事未竟,不能沒有人主事。
穆裴之有意瞞著他感染時疫一事,將城中事漸漸交接給了周庭,所幸周庭本就是老將,處理事情頗有幾分手腕。
短短幾日,徐英也成熟了許多,他學會了忍耐,也變得不再如以往跳脫愛鬧。
這一役于他而言太過慘重了。
他失去了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兄弟,而今,他另一個好兄弟的兄長,也在他面前生死一線。
恍惚之間,就連徐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回去了。
周自謹是個可塑之才,穆裴之將他提了百戶,他本就是城中小吏,對阜州城中事宜很是熟悉,有他協(xié)助周庭,有些事辦起來可謂是事半功倍。
周庭也將守城一事交給了徐英,他在旁掠陣了兩回,眼見著徐英恨則恨矣,卻不會沖動行事,心中大為欣慰。
沙場歷來如此,總要面臨生死,若是因此一蹶不振或是走入極端,這人便成不了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