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時的段臨舟風(fēng)塵仆仆,臉上不見血色,嘴唇也透著股子白,他正怔怔地看著穆裴軒。
周庭道:“郡王妃?”
穆裴軒恍惚見聽見了那幾個字,抬起眼睛看了周庭一眼,又循著他的視線,就和段臨舟的目光撞了個正著。
穆裴軒楞了楞。
四目相對。
段臨舟抬腿走近了兩步,穆裴軒如夢初醒,猛地站起身就走了出去。段臨舟還沒有說話,穆裴軒已經(jīng)抓住了他的手臂,說:“誰讓你來這兒的?”
穆裴軒聲音嘶啞,語氣裏透著驚怒,劈裏啪啦就是一頓話,“段臨舟,你知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,這裏城外有叛軍,城內(nèi)有時疫,你怎么能從瑞州來這兒?”
段臨舟看著穆裴軒,也回過了神,說:“先松開我?!?/p>
穆裴軒臉色難看,道:“趕緊走,別留在這兒,”他惡狠狠地看向已經(jīng)跟了進(jìn)來的陸重,劈頭蓋臉就罵道,“你們東家的身體你不知道嗎,還是你不知道這城中的時疫,竟還容著他這么胡來?”
段臨舟眉心微皺,輕輕拍了拍穆裴軒緊繃的手臂,說:“穆裴軒——”
穆裴軒嘴唇抿緊,垂著眼睛,盯著段臨舟。
段臨舟嘆了口氣,說:“我已經(jīng)來了,你先冷靜冷靜?!?/p>
穆裴軒充耳不聞,不容置疑地喊道:“徐英,備馬車,再點一隊人……”
段臨舟道:“你便是想讓我走,也該讓我休息片刻。”
此話一出,穆裴軒的目光落在他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頰上,嘴唇動了動,緩緩垂下眼睛,看著自己握住的手臂。
半晌,他松開了手。
段臨舟看向靈堂上的靈位,恍了下神,深深地吸了口氣,沒有說話,上前上了三炷香。
一旁的周庭道:“郡王,您已經(jīng)兩天不眠不休了,如今郡王妃來了,不如先帶郡王妃去休息休息?!?/p>
“這兒有我們?!?/p>
穆裴軒看了他一眼,又看向段臨舟,拉著他的手臂就走出了靈堂。
他將段臨舟帶去了自己的院子,一入屋子,他對段臨舟說:“別在阜州久留,明天——不,晚上便走,我會安排好馬車?!?/p>
段臨舟只看著穆裴軒,沒有說話。
穆裴軒對上段臨舟的眼睛,呼吸頓了頓,聲音也一下子消失了。
屋子裏一下子就靜了下來。段臨舟輕輕嘆息了聲,道:“對不起,我來晚了?!?/p>
穆裴軒好像是聽懂了,又好像沒有聽懂,只看著段臨舟,半晌,眼睛突然就紅了。
段臨舟伸手擁住了穆裴軒,雙手環(huán)著他的腰,一下一下地?fù)嶂暮蟊?。穆裴軒身軀僵硬,每一根筋骨都似嵌了精鐵,剛不可折,亦不可摧,過了許久,才緩緩軟化了下來,穆裴軒緊緊抱住了段臨舟的腰。
他好用力,幾乎要將段臨舟勒入懷中。
穆裴軒說:“段臨舟,黎越?jīng)]了,大哥也沒了……”他壓抑地說完,聲音哽咽,就再控制不住,肩膀不住地顫動。
段臨舟肩膀處的衣服轉(zhuǎn)瞬就被熱淚浸透,水珠太滾燙,灼得段臨舟眼眶也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