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昨天回門——穆裴軒嘴唇抿緊,又道:“紀老大夫是什么人?”
流光說:“是回春堂的坐館大夫,我們公子的病一直是他看的。”
穆裴軒了然,吩咐道:“去讓分墨將他請過來。”
13
流光一走,屋內只剩了段臨舟和穆裴軒。
段臨舟呼吸微弱,就這么滿身病氣地躺在床上,好像下一瞬就會無聲無息地消逝。平心而論,若不是段臨舟是和他成親的人,換了別的時候,二人相交,穆裴軒覺得或許會成為朋友。
穆裴軒并不在意什么士農工商之分,單段臨舟能從一個小門小戶的庶子,成為今日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段老板,就足以穆裴軒高看他一眼。
偏偏是段臨舟和他成的親。
誠如段臨舟所說,和他成親,穆裴軒并不虧。除卻段臨舟的商賈身份,又是個中庸,可真論以利計,段臨舟的萬貫家財,于而今的安南侯府來說,未必不是一個好選擇。
數(shù)十年前,北境封疆大吏作亂,讓朝廷心生忌憚,連帶著手握邊南軍營二十萬大軍的安南侯府也入了皇帝的眼,而后另設衛(wèi)所逐漸分走了安南侯府手中的軍權。
今天的安南侯府早已經稱不上安南二字了。
更不要說朝中新帝登基不久,奸相把持朝政,又有閹黨作亂,朝堂一片烏煙瘴氣。各地藩王早已生了異心,一旦生亂,安南侯府只怕沒有自保之力。
穆裴軒不是蠢人,其中得失自也看得清楚,可他卻不明白,段臨舟為什么要選擇嫁給他。
即便段臨舟說,希望段家能得他照拂。
一旦段臨舟死了,段家如何,還不是任由他拿捏?段臨舟是一個精明的生意人,怎么敢將一切都壓在他身上?
穆裴軒目光沈沈地看著段臨舟,段臨舟一只手壓在被子外,他皮膚白,手指修長瘦削,如玉似的,微微屈著搭在一旁。興許是沈屙纏身,指甲都透著股子青白,穆裴軒看了幾眼,慢慢走近了兩步,握起那只手想塞入被子裏。
突然,兩根潮濕的手指掛住了他的指頭,穆裴軒心頭跳了跳,忙看向段臨舟,卻發(fā)覺段臨舟還閉著眼睛,心又放了下來。
穆裴軒看著抓住自己的手指,段臨舟瘦削,連手指都是瘦的,仿佛只剩了伶仃的骨。他忍不住捏了捏,虛攏著,輕輕塞入了被中。
直到三更天,段臨舟的燒才徹底退了下去。
穆裴軒一宿沒睡卻半點兒都不疲倦,在自個兒院子裏練了會兒長槍,出上一身汗,再洗個澡,整個人都神采奕奕的。
下人來稟報,段臨舟醒了。
侍女清碧正給穆裴軒攏著頭發(fā),聞言,穆裴軒眉梢挑了挑,說:“大夫去看了嗎?”
下人道:“已經看過了,紀老大夫叮囑郡王妃按時服藥,不可勞累,不能動氣,要多休息。”
不能動氣。
穆裴軒揉了揉自己的鼻尖,還沒說話,就聽下人道:“郡王,郡王妃請您一起用早膳?!?/p>
穆裴軒猶豫了須臾,撥開清碧的手,道:“我一會兒就去?!?/p>
段臨舟的屋子裏炭火燒得足,穆裴軒一進去,就覺得一股子熱意襲面而來。他昨夜在段臨舟屋子裏待了許久,后來出去時,才發(fā)覺已經熱出了一身汗。
段臨舟已經起了,下人正在布早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