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承意本想說不過是一些小老百姓,還能怎么著,可話到嘴邊,對上穆裴軒的眼神,又咽了下去。他不是蠢人,略略一想,澀聲道: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段臨舟道:“百姓最易煽動,尤其是當他們飽受欺壓,心懷怨懟的時候,想想那壓在太和殿下的尸體,兔死狐悲之下,一旦有人煽動,難保不會生變。”
穆裴軒道:“你應(yīng)當也聽說過去歲隴州發(fā)生的事,當時便是反賊煽動百姓作亂?!?/p>
“前事不忘后事之師?!?/p>
李承意這些日子都住在那兒,只消一想督建皇城的數(shù)千民夫作亂,頓時出了一身冷汗,道:“……我明白了,會小心的?!?/p>
李承意走后,段臨舟見穆裴軒一言不發(fā),問道:“在想什么?”
穆裴軒抬起眼睛看了看段臨舟,握著他的手揉了揉,道:“玉安城裏的這些事,讓我想起了一個人?!?/p>
段臨舟自是明白他所想,說:“云琢?”
穆裴軒點了點頭,眉宇間浮現(xiàn)一層陰霾,當初他們將幾個州郡都翻了個底朝天,偏偏還是沒能抓住云琢。他就像銷聲匿跡了一般,無影無蹤。穆裴軒當然不會認為這個坤澤是死了。因為穆裴之和黎越,穆裴軒恨極了九蓮教,更是恨不得殺云琢而后快,可這人藏身的本事,著實了得。
這是梗在穆裴軒心裏的一根刺,不拔不快。
穆裴軒深吸了一口氣,說:“他最好能藏一輩子,否則我定要殺了他?!?/p>
段臨舟揉開他不自覺握緊的手指,道:“他們能將手伸到瑞州,未必沒有伸到玉安,且依我看此人行事作風,不是甘于隱姓埋名一輩子的人。你別急,我讓人查一查,只要他在玉安,定會留下痕跡?!?/p>
穆裴軒看著段臨舟,對他笑了笑,說:“嗯,不急。”
朝堂之上,太和殿因何坍塌一事吵翻了天,又因賀行歌敲響登聞鼓,將此事鬧得極大,一時間小皇帝下了圣旨,著三司并錦衣衛(wèi)合力查清此案。
玉安風聲鶴唳。
這一日,穆裴軒被蕭珣召去了行宮,出了大殿往宮外走時,竟撞見了信王世子蕭元啟。
穆裴軒來了玉安這么些日子,二人自是見過的,只不過單獨撞上,還是頭一遭。二人當年在梁都時就不睦,都是少年人,年輕氣盛,蕭元啟身份壓了穆裴軒一頭,偏穆裴軒這人眼高于頂,在梁都時又跋扈張揚,見了蕭元啟從不假辭色。便是偶有出頭的場合,有穆裴軒在,蕭元啟這個世子身份就變得不好用了。積怨之下,二人還動過兩回手。
蕭元啟不是穆裴軒的對手,一來二去,小怨就積成了仇。
仇人見面,分外眼紅。
近侍替二人打著傘,雨下著,劈裏啪啦地打在傘面上連珠似的作響。蕭元啟瞧著穆裴軒,涼涼地笑了一下,道:“穆裴軒,我若是你,就該好好龜縮在瑞州,玉安——可不是你該來的?!?/p>
穆裴軒說: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玉安不是你蕭元啟的,我為何不能來?”
蕭元啟道:“只怕你有命來,沒命回去?!?/p>
穆裴軒微微一笑,道:“我這人向來命大得很,就不勞世子費心了?!?/p>
蕭元啟盯著穆裴軒,二人對視了片刻,蕭元啟突兀地笑了一下,撣了撣衣襟,道:“聽說你娶妻了?!?/p>
“娶了一個商戶,還是個中庸?”蕭元啟嗤笑,“嘖,穆裴軒,你好歹也是先帝親封的郡王,怎的落魄至此了?還是說你們安南侯府,已經(jīng)淪落到了要賣身求財?shù)牡夭??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