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邵瞪著蕭元啟,自家人知道自家事,此事?lián)Q了他別的兄弟,說不定就要坐實這樁親,可蕭元啟卻更擔(dān)心蕭綏受委屈——他這嫡子,雖不聰慧,可對上純孝,對下也不是個狠心的。蕭邵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另一個兒子來——元憫,若是元憫還在……
他有些疲憊,擺了擺手,道:“你出去?!?/p>
蕭元啟:“爹!”
蕭邵指著他,說:“你這幾日老實些,別出去生事,”這樁親雖未談成,可卻讓小皇帝更心急了,急便生亂,如今皇帝和穆裴軒之間齟齬更甚,蕭邵想到此,心中冷笑一聲,小皇帝有些小聰明,可惜,年紀太小,性子也太急躁了。蕭邵看著蕭元啟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樣,嘆了口氣,多出些耐心,“穆裴軒和他老子不一樣?!?/p>
“你別看他對小皇帝恭順,心裏藏著怨呢,”蕭邵嗤笑道,“梁奇轍害死了他爹,他進京,轉(zhuǎn)頭梁奇轍就被下了大獄,落了個滿門抄斬,要說和他沒關(guān)系,誰信?”
“當(dāng)時穆裴軒不過十四歲?!?/p>
“穆裴之死在阜州,怎么就那么巧,趙謙侯也死了?奏報上說得再清白,這事兒也和穆裴軒脫不了干系?!?/p>
蕭邵說:“大郎,穆裴軒這小子就是一頭野性未馴的狼,一身反骨。如果說穆家人有誰會反?必是此子無疑。”
蕭元啟聽得倒抽了口氣,說:“那……那怎么辦?”
蕭邵道:“邊南還有個周庭,你當(dāng)皇帝為什么想把他留在玉安,不就是想來個釜底抽薪嗎?”
“可這事兒只能打個出其不意,”蕭邵說,“小皇帝還太嫩了,他現(xiàn)在把穆裴軒逼急了,穆裴軒就能反咬他一口。”
蕭元啟說:“那他要是反了,來打咱們怎么辦?”
蕭邵按了按眉心,道:“你當(dāng)他如你那般蠢笨嗎?反是這般好反的?秦鳳遠都得扯張清君側(cè)的大旗。穆裴軒是大梁臣子,深受君恩,師出無名,他敢反,天下百姓的唾罵星子都能淹死他,史官儒生的筆墨也會讓他遺臭萬年!再說,他雖握有重兵,可眼下他若開拔,就不怕邊南諸部生亂?他要動手,也只會趁我們與秦鳳遠爭得兩敗俱傷的時候?!?/p>
蕭元啟恍然,嘟囔道:“爹,我哪兒蠢笨了?!?/p>
蕭邵道:“還不滾?”
蕭元啟嘿然一笑,道:“爹爹果然英明神武,兒子這就滾,這就滾!”
申榷覺得他最近實在倒霉得很,玉安這個鬼地方,和他不對付,自打來了玉安后,不但受人冷眼,賭場上也是頻頻失意,他帶來的東西都輸了個精光,還欠了一屁股債。
申榷長吁短嘆,又喝了一口酒。
申榷他娘是皇帝乳娘,自小到大他鮮少見著人,后來新帝登基,新帝信賴乳母,她的地位便水漲船高,連帶著申榷在外都成了半個少爺。在玉安時,仰仗著他娘和魏招喜,申榷日子過得極滋潤。可惜秦鳳遠一反,他跟著逃來了玉安,好日子就到頭了。
“阮兄,你說我這是不是流年不利?”申榷對阮修抱怨,阮修是這一品香酒樓的掌柜,一品香開在賭坊外,申榷有時常來吃酒,就結(jié)識了掌柜阮修。有時阮修也會陪著申榷賭上兩把,最要緊的是,他來吃酒,阮修不但好吃好喝地供著他,還會給他記賬,甚至借錢給他。
要是申榷再多點兒心眼,就會明白,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,可他一被人奉承就昏了頭腦,洋洋自得,哪裏還會多想半分。
阮修今日卻沒有陪著他說笑,他身后的小二送上一本賬簿,阮修輕輕一推,申榷問道:“這是什么?”
阮修笑道:“您瞧瞧。”
阮修抬手翻開一看,他識得字,只見上頭白紙黑字,寫的俱都是申榷這些時日在一品香裏記的賬,后頭是他在賭場裏賭紅了眼,管阮修借的錢,每一筆都寫得清楚明白。申榷酒意登時清醒了幾分,看著阮修那張總是笑吟吟的臉,訕笑道:“阮兄……這是什么意思?”
阮修為難道:“申少爺,我這酒樓也是小本生意,這些時日已經(jīng)借給了您一萬兩了?!?/p>
“一萬兩……怎么就一萬兩了?”申榷不可置信。
阮修道:“上頭每一筆都記得清楚明白,您盡可核查。”
申榷不可置信地翻了好幾眼,手指隱隱有些發(fā)抖,一萬兩即便是當(dāng)年在梁都也不是小數(shù)目,更不要在這玉安,他娘要是知道他欠了一萬兩,只怕要打死他。申榷心念幾轉(zhuǎn),看著阮修,勉強笑道:“我近些日子手頭不寬?!忂^這一陣,便都給你?!?/p>
阮修嘆氣道:“若這酒樓是我的,我也不會這般催著您……還請您體諒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