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3076章 環(huán)中月，憶中光（第1頁）

鐵環(huán)的震顫帶著細碎的暖意，順著石牙的指尖往上爬，像有只溫馴的小獸鉆進了心里。他低頭時，正看見環(huán)上的印記們突然亮了起來——小張的竹篾紋泛起淺黃，老李的酒壇印透出琥珀色，阿影的星芒閃著銀藍，王大叔家小孫女的槐花繡片浮起粉白……七種光流在環(huán)面游走，最后在地面拼出個發(fā)光的圓，把每個人的影子都圈在了里面。

“像個燈籠?！毙埗自诘厣?，用手指戳了戳光圓的邊緣，指尖泛起一層細閃，“比我娘扎的燈籠還亮?！彼D(zhuǎn)頭時，鼻尖差點撞上石牙的膝蓋，慌忙往后縮了縮，臉頰通紅，“石牙哥，你說……憶魂花會不會也長這樣？”

石牙沒說話，只是摸了摸鐵環(huán)。環(huán)上的同心紋正在發(fā)燙，像是在回應(yīng)小張的話。他想起出門前娘往他背包里塞的布包，打開一看，是用槐花布縫的小錦囊，里面裝著七片曬干的槐樹葉，每片葉子上都用紅線繡著一個字，合起來正是“平安順?biāo)?，共赴前路”?/p>

“走了?！笔腊彦\囊系在鐵環(huán)上，起身時，光圓跟著他的動作往上浮了浮，像粘在環(huán)底的小月亮，“再晚，伊芙該以為我們怯場了?！?/p>

黑森林的瘴氣比想象中更濃，青灰色的霧氣像化不開的墨，鉆進鼻腔時帶著鐵銹味。小張的竹篾派上了用場，他編的濾網(wǎng)套在口鼻上，過濾掉不少濁氣，只是說話時甕聲甕氣的：“阿影哥，你的星星果能不能再亮點兒？我快看不清腳下的坑了?！?/p>

阿影把星星果串成的鏈子舉得更高些，淡金色的光芒刺破霧氣，照亮了前方盤根錯節(jié)的樹根。“小心點，這些根須會動?！彼捯魟偮洌滥_邊的樹根突然往上翹，像條小蛇似的纏了過來。石牙反應(yīng)極快，老鑿子出鞘，“噌”地劈斷根須，斷面滲出乳白色的汁液，落地時“滋滋”冒起白煙。

“是腐心藤。”阿影的聲音繃緊了，“它的汁液能腐蝕布料，別碰。”他解下星星果鏈，往石牙背包上一掛，“這樣能擋一會兒?！?/p>

老李扛著酒壇走在最后，時不時往地上灑點酒。酒液落地時會燃起淺藍色的小火苗，把藏在霧氣里的腐心藤燒得縮回去?！爱?dāng)年我跟你王大叔闖這片林子，就靠這法子保命。”他往石牙手里塞了個酒葫蘆，“喝口暖暖，這瘴氣傷肺。”

石牙抿了口酒，辛辣的暖流順著喉嚨往下淌，剛想說什么，就聽見小張“哎呀”一聲?；仡^一看，小張的褲腳被腐心藤勾住了，正往下滲白汁。阿影眼疾手快，扯下腰間的星芒刃割斷藤條，同時把星星果鏈往小張腿上一纏，光芒閃過，白汁立刻凝固成塊，不再腐蝕布料。

“謝、謝謝阿影哥……”小張的臉比星芒刃還亮，手忙腳亂地把割斷的藤條撿起來，塞進竹籃里，“回去給我娘看看，她說過腐心藤的汁能做染料……”

石牙看著他小心翼翼護著竹籃的樣子，突然想起小時候。那時他總跟著爹去山里采藥，爹的背簍里永遠裝著他撿的“寶貝”——帶花紋的石頭、會發(fā)光的草葉、甚至還有蛻了一半的蛇皮。爹從不說他瞎折騰，只是每次回家前，都會把背簍里的“寶貝”仔細包好，說“咱牙牙撿的都是好東西”。

“前面有光?！卑⒂巴蝗煌Ｗ∧_步，星芒刃指向霧氣深處。那里確實有團柔和的粉光，不像星星果的金，也不像鐵環(huán)的暖，倒像姑娘們用的胭脂，暈在霧里，看得人心里發(fā)軟。

走近了才發(fā)現(xiàn)，發(fā)光的正是憶魂花。它長在一塊青石板上，花瓣層層疊疊，像朵半開的牡丹，粉光就是從花瓣縫隙里淌出來的。更奇的是，花瓣上竟映著畫面——小張正蹲在自家院子里，娘坐在竹椅上教他編竹篾，陽光落在娘的白發(fā)上，像撒了把碎金；畫面一轉(zhuǎn)，是老李和王大叔在酒坊里抬酒缸，兩人喊著號子，汗珠子砸在青石板上，濺起的水花里都飄著酒香；再往后，是阿影在星空下練劍，妹妹舉著燈籠站在廊下，嘴里喊著“哥，娘煮了糖水”……

“它在照咱們的念想。”小張的聲音發(fā)顫，濾網(wǎng)都擋不住哭腔，“你看，我娘的手……那時候還沒這么多繭子。”

石牙的目光落在最邊緣的花瓣上。那里映著他小時候的樣子，正趴在爹的工具箱上，看爹給鐵環(huán)刻花紋。爹的手很大，握著他的小手一起捏刻刀，木屑落在兩人的衣襟上，像撒了把雪。突然，畫面里的爹抬頭笑了，跟石牙記憶里的樣子分毫不差：“等這環(huán)刻好了，就給咱牙牙當(dāng)護身符，以后闖江湖，啥妖魔鬼怪都不怕?！?/p>

“爹……”石牙的喉結(jié)動了動，老鑿子在掌心硌出紅痕。他往前走了兩步，想摸摸花瓣上的畫面，指尖剛要碰到，憶魂花突然劇烈搖晃起來，粉光里的畫面瞬間碎了，像是被什么東西攪亂了。

“小心！”阿影猛地把石牙往后拽，星芒刃同時出鞘，劈向石牙身后——那里的瘴氣突然變黑，鉆出一條水桶粗的蛇尾，鱗片上沾著墨綠色的黏液，正是伊芙提過的“蝕骨蟒”，以吞噬生靈的記憶為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