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瑯腦子里亂烘烘的,望著眼前無邊無際的大陸發(fā)愣,對許清清的問話頭一次選擇了沉默。她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學(xué)著去接受這個現(xiàn)實,不懂,不了解,不清楚,自己應(yīng)當(dāng)何去何從。她咽下口中帶上幾絲苦澀的唾液,眼眶漸漸模糊濕潤,不知道是被冷風(fēng)刺激的,抑或是被情緒所困。
巨獸安靜地站在元瑯和許清清身后,他豎起耳朵,瞳孔放大,聚精會神地剔除掉嘈雜的風(fēng)聲,將二人的話語收錄耳中,聽不懂她們交流所用的語言,只是發(fā)覺一股低迷不振,幽深陰暗的氣流在二人的頭頂回旋,久久不散,好像突然喪失了活下去的重要意義。
他看著自己的小雌獸呆立了好一會兒,才低頭輕輕轉(zhuǎn)身,纖長濃密的長發(fā)回旋起舞,成了最曼妙華麗的裙擺,元瑯站在深赤褐色的崖壁旁,站在恣肆呼嘯的大風(fēng)里,她身著水手款式的上衫,上衣后方的兩條白色長領(lǐng)優(yōu)美翻飛,仿佛她的背后憑空生出一對翅膀,下一秒就要從巨石上騰空而起,羽化升仙,翩然遠(yuǎn)去。
蒼白嬌艷的臉蛋被陽光照得近乎透明,嫣紅柔嫩的唇瓣有些發(fā)紫發(fā)白,清澈明麗的眼眸此刻盈滿淚水,像被一層薄霧籠蓋,寂如死海,一種名為絕望的情緒漫出眼眶。
她輕眨一下眼,就有大顆晶瑩淚珠順白皙臉頰滾下來,有的落入細(xì)嫩唇舌里,有的則直接被討人厭的風(fēng)給掠走了,接著那妖風(fēng)在她身旁狂舞,似乎也想將她給拐跑。
這種失控的感覺令巨獸心里百般不適,他不自覺地邁開堅韌大爪,步步向前,想將元瑯納入自己身后,收入自己爪中,擁入自己溫暖非常的肚皮下。
元瑯失魂落魄地向后退,僅存的理智讓她克制住自己的神志,沒眼前一黑,朝陡峭崖壁旁栽倒下去,心底最巨大的定海神針?biāo)查g煙消云散,她不知道接下來該用什么樣的借口和理由來鞭策鼓勵自己和他人,一起活下去。
一股潮濕暖和的熱氣迎面撲來,接著是喉嚨某處發(fā)出的特有的咕嚕嚕聲音傳了過來,她恍惚著抬頭,看著近在眼前毛茸茸的碩大黑色頭顱,她確定自己可以看出他純凈黑色瞳仁中的關(guān)切與不解。
這毛發(fā)亮麗,五官深邃,擁有一雙溫柔和煦金色眼瞳的大貓,似乎是知道自己恐懼他的森白巨齒,此時將所有牙齒都包得緊緊的,胡須微微顫動,努力用嘴巴劃出一個和善溫馴的弧度,看起來有幾分滑稽。
她何德何能,能夠讓有靈性的巨獸如此關(guān)懷?
悲傷難過的時候最怕的不是孤單冷遇,而是突如其來的關(guān)心,淚水像是出柙猛虎。她感覺自己再也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與顫動的肩膀了,走兩步上前,雙手抬起,十指穿過豐茂順滑的黑毛,抱住巨獸的頭,開始放聲大哭。
許清清最見不得別人哭了,看到元瑯忽然爆發(fā)情緒,痛哭失聲,她也開始稀里嘩啦地流起了眼淚。心底對巨獸的恐懼也暫時棄置一旁,她也走上前,從后方抱住元瑯的腰肢,也開始嚶嚶哭泣,兩人一獸保持這種怪異姿勢,在山頭站了良久。
夜幕降臨,銀月高掛,暗沉的月光穿透枝葉間隙,斑駁稀疏地打在深色土地上,白天的熾熱高溫悄然散去,林間時不時傳來幾聲夜行性鳥類地孤啼與夜間外出食肉獸的鳴叫,幽綠蒼翠的叢林此刻被覆蓋上一層可怖陰影,少了幾分溫煦,多了幾絲陰森詭異。
巨獸悠閑臥在山洞的一旁,打著飽嗝,回味著他適才吃完的美味火巖鹿。他高大壯碩的身軀讓洞穴看上去異常狹窄,洞穴內(nèi)壁橙紅火光閃耀,元瑯和許清清將白日汗?jié)竦囊路锤蓛?,掛在火旁晾干?/p>
他轉(zhuǎn)頭去看元瑯和許清清摘回來的那一堆色彩繽紛的野果,盯著其中的一個深紫色葫蘆狀果實看了一會兒,雙眼色澤逐漸幽深,晦暗不明,長尾靈活一擺一勾,將那個果子給放到距離元瑯最近的地方……
二人一獸分別吃飽后,沒有別的事情做,只能早早入睡。
元瑯眼中充盈著一層灰蒙,自己原本在現(xiàn)代文明社會能夠憑借自身能力,于人類世界中掙得一席之地,獲得認(rèn)可與資格,賺取前途和未來。然而現(xiàn)在,一場詭異的墜機事故后,她的人生出現(xiàn)重大拐點,原本在內(nèi)心根深蒂固的美好愿景被連根拔起。她落入了一個未知的世界,這里危機四伏,環(huán)境迥異,她沒有壯碩體態(tài)、尖銳爪牙、野外經(jīng)驗稀少,求生技能匱乏,她看不到自己的前途與未來,不知道能依仗什么活下去。
夜色愈沉,洞中巨獸眼眸卻愈亮,他悄無聲息地放下兩根巨型尖齒,將自己身旁的小女人銜進(jìn)嘴里。知道元瑯的行李和另外一頭小雌獸對她的重要性,他特別在洞口走了一圈,留下爪印氣味,宣示所有權(quán),防止其它動植物靠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