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知解就是那個躲在天光下的鬼。
言攸輕輕合攏卷宗,溫聲道:“那我呢?薛師兄要殺我嗎?”
她頓了頓:“我可是拿命保全了你的名聲,保全了你的性命、薛家的性命。”
她目光太過熾烈,那真摯幾乎讓人信以為真,以為她慷慨無私、無辜悲憫,可誰都最了解同類,薛疏有恨,言攸也有恨,有些恨重疊在一處,才成了他們一次又一次再會的因由。
薛疏沉吟少時后輕哂:“當然不會?!?/p>
言攸淡淡呵笑:“可薛師兄兩年前可不是這樣的反應(yīng)。薛師兄知道我是被構(gòu)陷的。真兇掐著罪犯,掐得真慘吶……一切都在計劃內(nèi),一切都是各取所需,但是那時候你怎么改了主意,要假戲真做取我性命呢?”
“我沒有?!毖κ杵届o否認。
言攸凝視他的眼目,幽幽道:“你將新婚妻子削成人彘時,也這樣向人辯解嗎?”
薛疏猝然瞪大了眼,整個上半身后傾,言攸按住他的右肩,另一只手不知何時振落一把袖劍,壓在他頸側(cè),殺意晃晃。
“薛師兄,你沒機會后悔了。”
她擦著艷色的口脂,如飲血,比割開皮肉都要刺目。
“言清和!”
他明顯感受到頸邊的鋒利和冰涼,倉惶中對她解釋:“當日眾目睽睽之下,我殺了你也要被斬首向你償命,我怎么可能反水?”
言攸一面聽著,一面笑意深長地點頭。
“我知道,薛師兄只是宴上飲醉了,又加上賓客眾多,你不做得兇殘些,怎么能讓他們信你愛妻心切呢?”
這些反諷刺著耳朵,薛疏閉了閉眼,都是當日俞沁流血不止的情形。
血濺上身時,煞是舒暢,他怎么會有悔意。
“哈……哈哈……”他怪異地笑起來,念起“愛妻心切”四個字,笑得更森寒。
薛疏用指尖刮擦著刃口,篤定道:“你想殺我報仇早就來找我了,何必等到今日?”
言攸不語,微笑著把袖劍收回。
薛疏側(cè)過臉去整理儀容,“當初你差半步就嫁進薛家了,要不是俞繇……再怎樣,也是我?guī)湍闾映隽撕罡??!?/p>
“同樣出身行止學宮,同樣曾被那些世家子弟貶成腳下泥,你我之間難道就只有利用和殺戮嗎?”
言攸聽到那個名字后懶懶掀眼:“可阿兄不讓我嫁你,似乎也的確是一樁好事,偏愛也好、自私也罷,反正怎樣都攔不住我的路?!?/p>
薛疏表情徹底僵住,變得難看。
在她眼中,他早就成十惡不赦的小人了,那些清正、良善、沉穩(wěn)的粉妝,都被她輕描淡寫剖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