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攸將手邊的碗向內(nèi)推了推,“不走,等出了大理寺獄就去找能幫上忙的人,至少先保住你的命,你知道的……我一向認為活著最重要,好死不如賴活著。再者說,你啊,你就甘心嗎?整個大理寺被人控制,聯(lián)合陷害,你真想這種人能肅清邪惡,為無辜百姓伸冤嗎?”
她自認可笑。
薛家出事后,她還有心算卦推演。
卜了一遍又一遍,都昭示著難以善終,卻也沒判定薛疏必死,比起外界構(gòu)陷、加害,他自己失了生欲才是再無轉(zhuǎn)圜,說不定這罪都沒判下來,他妄圖碰壁而死以證清白……
“有時候啊……人的自尊心、廉恥心太重未必是好事。人這輩子那么長,吃苦受委屈都是常有,過剛易折的道理你哪會不懂,年少時捱過那么多冷眼,白日里笑臉相待,夜里多少次麻繩懸梁卻都放棄了,表兄,你做得夠好了,活下去吧,別讓舊時的苦變得毫無意義?!?/p>
薛疏垂下眼去,眼眶中發(fā)酸發(fā)疼,撐不住他的體面。
言攸不想用薛家人綁架他的意志,句句未提薛府境遇。他總歸先是自己,再是陸氏的兒子,再是一家之主。
事已至此,薛疏道:“我不后悔?!?/p>
言攸胸腔仿佛受了捶打,一口氣提不上去。
他說的不后悔,是不后悔做局幫她逃出生天。
筆筆皆是債,延到這時來還。
她難免哽咽了:“我去求人給你送些干凈的吃食和水來,你等我?!?/p>
薛疏叫住她:“都這時了,何必呢?”他靠著潮濕的墻踉踉蹌蹌站起來,拖著鐐銬走去,嘩啦嘩啦的響聲在局促牢舍中尤為深刻。
他與言攸僅隔著一尺,拾起那只碗后怔了半晌,水不能稱之為水,是久了的米湯發(fā)著酸氣。
薛疏苦笑不迭:“連影子都照不出來……怎么比在學宮念書時還苦。”
聲音越來越細,言攸要把臉都貼在鐵欄上才勉強聽得清。
他真的餓極了渴極了,被折磨得流不下淚,嘴唇貼著碗沿,酸味都直沖鼻腔。
活著有什么意思,只是師妹一味勸他活著,落到這一步,無非是試一試有無生機。
言攸看穿他的猶豫,立刻起身了要沖出去找人。
“你等等,我給了守衛(wèi)銀子,我去叫他們給你再準備一些……”
“別去?!毖κ杼а鄣?,“時間留著有用,你有要問的我趁著現(xiàn)在就同你講清了?!?/p>
言攸轉(zhuǎn)回來,跪坐下去,“你有沒有找過你弟弟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