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別怕?!鞭渴忀p輕撫摸她的發(fā),聲音溫柔得像春夜細雨,“沒事了?!?/p>
她抬頭,看向解如意,目光如刀:“她不過是個孩子,打翻茶盞,至多訓斥幾句。你將她打成這樣,是想讓她死嗎?”
“死?”解如意瘋狂大笑,“對!我就是要她死!我就是要讓你們一個個都生不如死!你以為你成了妾室就了不起了?你不過是個jian人!一個靠裝可憐、裝清純爬上男人床的賤貨!你救她?你救得了她一時,救得了她一世嗎?!”
蘅蕪緩緩站起,拍了拍衣袖,神色平靜得可怕。
“你說得對?!彼?,“我救不了她一世?!?/p>
她頓了頓,目光掃過解如意扭曲的臉,掃過滿地狼藉,掃過墻上掛著的那根還在滴血的藤條。
“可今天,她在我眼前,我就不能看著她死?!?/p>
她抬手,從發(fā)間取下那支銀絲流蘇,輕輕放在團圓手中。
“拿著,去找大夫,傷好了,來蘭漪院找我。”
團圓哽咽著點頭,艱難爬起,在兩名嚇傻的丫鬟攙扶下,踉蹌離去。
蘅蕪這才重新看向解如意,唇角微揚,像是笑,又不像。
“表小姐,今夜你受辱于書房門前,心中憋悶,我懂?!?/p>
解如意一愣。
“可你若拿無辜之人出氣,”蘅蕪聲音陡然轉(zhuǎn)冷,“那便不是憋悶,是惡。”
蘭漪院的燈火,燃得比往日更久。
蘅蕪坐在銅鏡前,青絲尚濕,一縷一縷貼著肩頭蜿蜒而下,水珠順著發(fā)梢滴落,洇濕了月白中衣的領口。她指尖夾著玉梳,一下一下緩緩理著長發(fā),動作輕柔。
團圓蜷在暖榻一角,手臂上敷了藥,用干凈的細布包扎妥帖。她低著頭,手指絞著裙角,聲音細若蚊蚋:“蘅……蘅姐姐,我、我以后真的能跟著您嗎?不用回廚房了?”
蘅蕪抬眼,從鏡中望她,眸光微漾,像月下湖心投下的一粒星子。
“你想回去嗎?”她輕聲問。
“不……不想?!眻F圓搖頭,眼圈又紅了,“廚房里……賴媽媽見了我就罵,說我是‘攀高枝的癩蛤蟆’,說我沾了您的光才躲過那一頓打……可我、我真不是為了自己……那一日您跪在灶前,我都瞧見了……您明明那么冷,臉上沾了灰,也沒人敢給您擦……我……我就是心疼……”
她說著說著,眼淚又掉了下來,砸在膝上,洇開一小片深色。
蘅蕪放下玉梳,起身走到她身邊,伸手輕輕托起她的下巴。
“你看我?!彼曇艉茌p,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度。
團圓怯怯抬眼,撞進那雙如寒潭般沉靜的眸子里。
“從今往后,你不必再跪著說話,也不必再低頭。你想留在我身邊,我可以給你機會。但你要記住——”她一字一頓,緩緩道,“忠心不是說出來的,是做出來的。我會護你,但你若有一日背叛我,我也會親手,將你推入泥潭。”
團圓呼吸一滯,連忙點頭,聲音堅定:“我絕不背叛您!哪怕刀架在脖子上,我也只認您一個主子!”
蘅蕪這才笑了,那笑意極淡,卻像初春雪后乍現(xiàn)的陽光,照得人心頭一暖。
“去歇著吧。”她柔聲道,“明日一早,我教你規(guī)矩?!?/p>
團圓含淚應下,被人領去偏房安置。
蘅蕪立于窗前,望著外頭一庭月色,良久未動。
她知道,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回那條曾經(jīng)走過的路—深宅之中,無親無故,唯有步步為營,才能活下去。她不再是那個任人踐踏的灶臺丫頭,也不再是當年那個被捧在掌心、卻又一朝跌落塵埃的皇貴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