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知道,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回那條曾經(jīng)走過的路—深宅之中,無親無故,唯有步步為營,才能活下去。她不再是那個任人踐踏的灶臺丫頭,也不再是當年那個被捧在掌心、卻又一朝跌落塵埃的皇貴妃。
她是蘅蕪。
兩個身份,同一具魂魄。
她閉了閉眼,將那些翻涌的往事壓下。這時,外頭傳來輕微的腳步聲,緊接著,錦奎的聲音在院門外響起:
“稟夫人,大人來了?!?/p>
蘅蕪一怔,旋即恢復平靜。
“這么晚了……他來做什么?”
她話音未落,那道高大的身影已穿過回廊,行至門前。
藺紹一身墨色常服,肩頭還沾著夜露,眉宇間透著幾分局促與罕見的猶豫。
他站在門外,沒有立刻推門,只是隔著窗紗望進去。
那抹月白的身影立在燈下,發(fā)尾微濕,衣襟微敞,肩頭一片雪色在昏黃燈火中若隱若現(xiàn)。她似有所覺,緩緩轉(zhuǎn)過身來,眸光淡淡,如霧中望月。
“大人?”她微微福身,聲音清冷如泉,“這么晚了,可是有事?”
藺紹喉結(jié)微動,竟一時語塞。
他本是為了查案而來——皇貴妃生前曾秘密召見過幾名江湖醫(yī)師,行蹤詭異,宮中秘檔被毀,線索斷在了城西一家藥堂。
他本想問問蘅蕪可曾聽聞類似傳聞,畢竟她出身卑微,或許知曉些底層消息。
可此刻,看著她立在那里,眉目如畫,卻冷得拒人千里,他忽然想起那一日,皇貴妃也曾在御花園中回眸一笑,燈火映著她的側(cè)臉,他說:“你與旁人不同?!?/p>
如今,眼前這女子,又何嘗不是如此?
“你……最近很少出門?!彼K于開口,聲音低沉。
蘅蕪抬眼,似笑非笑:“大人禁了表小姐的足,又何必擔心我也要生事?我一個侍妾,安分守己才是本分?!?/p>
“我不是這個意思?!碧A紹皺眉,跨前一步,目光掃過她肩頭未干的濕發(fā),“你身子可還好?聽說……你那日罰跪灶前,受了寒?!?/p>
蘅蕪心頭一震,眸光微閃。
他竟連這個都知道?
她垂眸,語氣卻依舊平淡:“多謝大人關(guān)心。不過很久之前罷了,早已無礙?!?/p>
藺紹盯著她,忽覺喉間發(fā)緊。
他一向冷靜自持,斷案如神,外人都稱他“鐵面御史”,可面對這個女子,他竟屢次失神。她像一面鏡,照出他深埋心底的執(zhí)念。
“錦奎說……你救了一個叫團圓的丫頭?”他換了個話題。
“是?!鞭渴忺c頭,“她不過失手打翻茶盞,卻被打得遍體鱗傷。大人覺得,這樣的錯,該罰到這個地步嗎?”
藺紹沉默。
他知道解如意的性子,也知她近來愈發(fā)狂躁??伤丛氲剑箷w怒于一個十四歲的粗使丫頭。
“她太過分了?!彼吐暤馈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