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緩步前行,身影融進夜色。
遠處,團圓悄然迎上來,低聲道:“姑娘,您臉色不好,是……出什么事了?”
蘅蕪停下腳步,望向她,忽然笑了,那笑溫柔得近乎悲憫。
“團圓,你還記得我曾說過,這世上最痛的,不是死,是明明有人對你好,你卻不得不親手推開?”
團圓一怔,茫然點頭。
蘅蕪抬手撫過她的發(fā),輕聲道:“可現(xiàn)在,我明白了。最痛的,不是推開,是笑著走向那些殺你的人,還得叫他們一聲——主子?!?/p>
她頓了頓,眸光冷如寒星。
“下午我要出府試衣……你去準備一輛馬車,要偏門走,別驚動任何人?!?/p>
私衣坊內(nèi),檀香裊裊,金線織錦在燭光下泛著華貴的光澤。
各色綢緞如流水般鋪展在案上,繡娘們低頭穿針引線,腳步輕悄,連呼吸都放得極低——這里不是尋常裁縫鋪,而是專為京城高門貴女制衣的頂級繡坊,一針一線皆是身份象征。
蘅蕪帶著團圓緩步走入,身姿端雅,裙裾微動,未語先靜。掌柜的早已候在一旁,滿臉堆笑:“夫人來了,可算盼到了。您那件紫檀金線裙,剛繡完最后一道云紋,小的特意留著沒動,就等您親自來試。”
她還未應聲,一道嬌縱的聲音忽從內(nèi)室傳來——
“這裙子本姑娘要了!”
簾子一掀,徐晚晚挽著母親徐夫人走了出來。她一身桃紅繡蝶裙,鬢邊簪著赤金點翠步搖,眉目艷麗卻帶著幾分刻薄,眼神一掃,落在那件尚未收起的紫檀裙上,眼底頓時燃起貪婪。
“好漂亮的料子!金線勾云,鳳凰銜珠,這不是只有三品以上命婦才能用的規(guī)制嗎?”她幾步上前,伸手就去撫那衣襟,“娘,我要這件!”
掌柜的額頭沁出汗來,連忙攔:“大小姐使不得!這是藺相爺親自定下的,給……給府上一位夫人做的?!?/p>
“夫人?”徐晚晚嗤笑一聲,目光如刀掃向門口的蘅蕪,上下打量,見她雖氣質(zhì)清冷,卻只穿了件素青暗紋裙,連首飾都無幾件,頓時冷笑,“她?一個連命婦都不是的侍妾,也配穿紫檀金線?這是僭越!”
“徐小姐慎言?!鞭渴徑K于開口,聲音不疾不徐,如寒泉滴石。
“我慎什么言?”徐晚晚甩開帕子,指著她鼻尖,“你一個侍妾,連正式名分都沒有,居然讓藺相為你定這般規(guī)制的衣裳?你這是想冒充貴婦,勾引皇眷不成?”
四周繡娘紛紛低頭,無人敢應。唯有團圓氣得臉色發(fā)白,攥緊了拳頭。
蘅蕪卻只是靜靜站著,唇角微揚,眸底冷光暗涌。
重生一年前,她還是宮中皇貴妃,統(tǒng)領(lǐng)六宮,徐晚晚的父親徐尚書因貪墨軍餉被查,正是她力諫圣上寬宥其罪,才保下徐家一門富貴。
可這徐晚晚非但不感恩,反倒在宮宴上當眾譏諷她“出身卑微,靠美色上位”,更煽動其他嬪妃排擠她。
如今……她竟還敢這般囂張。
“徐小姐?!鞭渴徑K于開口,語氣依舊平靜,“紫檀金線,確為三品以上命婦可用。但——”她微微一頓,唇角弧度加深,“圣上特賜藺相府女眷‘等同三品’禮遇,憑的是軍功、忠心,而非出身?!?/p>
她緩步上前,目光直視徐晚晚:“你父尚書之職,三品頂峰,可你母親至今仍穿的是青羅裙,因何?規(guī)矩在此,不是誰想僭就越得。”
徐晚晚臉色漲紅,指著她:“你……你算什么東西,敢教訓我?!”
“我是藺相要帶進宮的人?!鞭渴彽?,“三日后圣上生辰宴,滿京命婦皆在。到時,徐小姐若還這般不懂規(guī)矩……”她眸光微閃,“怕是連你父親,也護不住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