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,卻像驚雷般炸響在陣地上。
"援軍到了!跟老子沖出去!殺小鬼子??!"
"殺!"
三十多條漢子如同困獸出籠,爆發(fā)出震天的怒吼。他們躍出支離破碎的戰(zhàn)壕,迎著日軍的槍林彈雨沖了出去。程遠沖在最前面,大刀寒光閃爍,一個突刺就劈翻了個端著刺刀的鬼子曹長。顧家生緊隨其后,刺刀捅進第二個鬼子胸口時,他清晰地聽見肋骨斷裂的脆響。
遠處,中央軍的增援部隊已經(jīng)展開戰(zhàn)斗隊形。mp18沖鋒槍的嘶吼瞬間與日軍的九二式重機槍的“噠噠”聲交織在一起,德制鋼盔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光芒。迫擊炮的彈幕開始向縱深延伸,鬼子的散兵線頓時亂作一團。
當(dāng)顧家生一腳踹開最后一個擋路的鬼子兵時,硝煙中走來一名中央軍軍官。筆挺的將校呢制服上沾著血跡,腰間的佩劍隨著步伐輕輕晃動。
"暫七十二師的弟兄們辛苦了!"
軍官的聲音沉穩(wěn)有力,"長官命令我部接防羅店!你們可以撤下去休整了!"
顧家生喘著粗氣,回頭望向身后的戰(zhàn)場。焦黑的土地上,殘缺的肢體與槍械零件散落各處。幾個重傷員靠在戰(zhàn)壕邊,用最后的力氣給步槍上著刺刀。更遠處,一面千瘡百孔的青天白日旗依然倔強地飄揚在廢墟之上。
他緩緩摘下鋼盔,露出被硝煙熏黑的臉龐。右額角的傷口還在滲血,順著眉骨流到嘴角,咸腥的味道在舌尖蔓延。
"撤?"
顧家生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。
"老子的弟兄們都躺在這兒了。。。。。。我還能撤到哪兒去?"
程遠走過來,滿是老繭的大手重重拍在他肩上。這個地主家的私生子咧嘴一笑,露出沾著血絲的牙齒:
"四哥!"
顧家生深吸一口氣,混合著硝煙與血腥味的空氣灼燒著肺部。他抬頭望向遠方,朝陽已經(jīng)完全升起,將羅店焦黑的土地染成金色。
顧家生拖著那條被彈片劃傷的右腿,一瘸一拐地穿過野戰(zhàn)醫(yī)院。每走一步,軍靴都會陷進被鮮血浸透的泥濘里,發(fā)出令人作嘔的黏膩聲響。
野戰(zhàn)醫(yī)院里彌漫著死亡的氣息。殘缺的肢體隨意堆放在角落,染血的繃帶像蛇一樣纏繞在斷裂的步槍上。哀嚎聲此起彼伏,一個失去雙眼的士兵正用嘶啞的嗓音呼喚著母親的名字。顧家生的鼻腔里充斥著膿血、腐肉和消毒酒精混合的刺鼻氣味,讓他的胃部一陣陣痙攣。
他在一處用祠堂門板臨時搭建的手術(shù)臺前停住腳步。師長王學(xué)民正躺在上面,左腿纏著的繃帶已經(jīng)完全被血浸透,變成了暗紅色。那張曾經(jīng)威嚴(yán)的面孔如今灰白得如同死人,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證明他還活著。
"報告師座!341團二營三連連長顧家生向您報到!"
顧家生的聲音在顫抖。他看見師長胸前的將官制服破了個猙獰的窟窿,露出里面發(fā)黃的紗布,邊緣正滲出淡紅色的液體。
王學(xué)民艱難地轉(zhuǎn)過頭,渾濁的眼球在看見顧家生時突然閃過一絲光亮。他枯瘦如柴的手猛地抓住顧家生的手腕,指甲深深掐進皮肉里。
"我們暫七十二師。。。還剩多少人?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