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家生直接打斷了程遠的話,他緩緩站起身。
“這里是第五軍軍部,不是你程老二榮六師的土匪窩,仗該怎么打,得聽整體的部署,由得你在這里逞英雄、唱獨角戲?還他娘的三天包圓?老子問你,要是啃不下來,賠進去的是你一個榮六師嗎?那是整個金井防線,是整個戰(zhàn)局!你負得起這個責嗎?”
程遠被噎得說不出話,只得將臉憋得通紅。
顧家生冷哼一聲:
“給老子滾回去,老老實實坐好。仗,有得你打,但不是你這么個打法。再敢未經(jīng)允許擅自行動,老子現(xiàn)在就撤了你的職,讓你去炊事班背大鍋?!?/p>
說完,他不再看程遠,目光掃向其他同樣被鎮(zhèn)住的將領,最后落回到地圖上,仿佛剛才只是呵斥了一個不懂事的新兵。
程遠張了張嘴,最終還是沒敢再吭聲,像一頭被馴服的猛虎,灰溜溜地走回自己的位置,一屁股坐下,抱起胳膊生悶氣,但眼神卻老實了不少。
軍部之中頓時鴉雀無聲,只有遠處隱約的槍炮聲。在這第五軍,真正能壓住程遠這頭犟驢的,唯有他顧大軍長了。
程遠還兀自梗著脖子生悶氣。這時,坐在他旁邊的李天翔用胳膊肘輕輕碰了他一下,嘆了口氣,帶著濃重廣西口音的官話響了起來,語氣里少了些會議的正式,多了幾分老兄弟間的實在和擔憂:
“老程啊,你個癲仔,勇是夠勇咯,喊打喊殺比哪個都狠。”
他咂咂嘴,繼續(xù)道:
“但你想過冇?對面唔系一萬頭豬,系一萬拎著三八大概、扛著九二步兵炮、殺紅眼嘅東洋鬼子。你榮六師是能打,我曉得,但萬一……我是講萬一啊,三天冇啃落來,反倒被鬼子粘住了,他后方嘅主力撲上來,唔單只你危險,我整個軍都要被包了餃子,到那個時候,天都要塌下來咯。你再想想,是不是太險了點兒?”
一旁的參謀長張定邦也同時點頭表示贊同。
“李師長所慮極是,日軍此時勢頭正盛,奈良支隊雖顯突出,但其戰(zhàn)斗力不容小覷。我軍應慎重行事,尋求更穩(wěn)妥的戰(zhàn)機,是否應先請示戰(zhàn)區(qū)長官部……”
“穩(wěn)妥?等請示完,小鬼子都快打到長沙城下了。”
第135師師長鄧少華看了一眼張定邦,他雖然不像程遠那般沖動,但看著地圖上那支孤軍深入的日軍,眼神之中也閃爍著戰(zhàn)意。
“不過。。。。。。我說程瘋子。。。。。這可是小一萬頭小鬼子,這不是什么小數(shù)目,你這一張嘴就要獨吞,也不怕噎著?軍座。。。。這塊肥肉都送到嘴邊了,不咬一口,確實心癢癢啊。我看吶,也不是不能打,但得講究個打法。”
激進、謹慎、觀望三種意見相持不下。而顧家生又不說話,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投向了副軍長郭翼云。他素來以謀略深遠、戰(zhàn)術精巧著稱,是第五軍中的“智囊”人物。
郭翼云感受到眾人的目光,他緩緩站起身,走到地圖前。
他沒有直接回應任何一方的觀點,聲音平和卻自帶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:
“程師長欲殲敵之勇氣,可嘉;李師長之憂患,乃老成持重之言,亦在理;鄧師長求戰(zhàn)之心,亦是吾輩軍人本色?!?/p>
他先是肯定了各方的意見,隨即話鋒一轉,指著日軍奈良支隊的進攻路線上。
“然,殲敵之道,非僅憑血氣之勇。觀敵之態(tài)勢,日軍奈良支隊孤軍深入是實,銳氣正盛亦是實。故,我軍首戰(zhàn),關鍵在于如何‘挫其銳氣’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