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8章（第1頁）

8章

陳九背著竹筐踏進(jìn)萬毒坑時(shí)，最先撞上的是外層的淡青瘴——像蒙了層濕霧，吸一口就覺得太陽穴突突跳，頭暈得厲害。他趕緊掏出趙二給的清瘴散，倒出一點(diǎn)撒在破布上蒙住口鼻，粉末的清涼順著呼吸鉆進(jìn)喉嚨，才算勉強(qiáng)壓下眩暈。可他知道，清瘴散只剩半包，按劉師兄說的“毒龍草在坑底”，這點(diǎn)藥撐不了多久。

往里走了半個時(shí)辰，淡青瘴漸漸變成墨黑瘴，能見度驟降到不足三尺，連身前的石頭都看得模糊。清瘴散的效果開始減弱，他吸了口瘴氣，喉嚨瞬間泛起甜意，像吞了口毒酒。陳九不敢再用清瘴散，只能把破布浸濕，緊緊蒙住口鼻，可濕布堵得呼吸不暢，沒走幾步就開始喘氣，胸口悶得像壓了塊石頭。

他靠指尖那點(diǎn)微弱的靈力感應(yīng)靈草，剛摸到一株葉片帶刺的植物，突然覺得小腿一陣刺痛——低頭一看，一只指甲蓋大的黑蝎正趴在腿上，尾巴的毒針還嵌在肉里。陳九嚇得趕緊把蝎子彈開，可毒液已經(jīng)滲進(jìn)去，小腿瞬間泛起青黑，疼得他倒抽冷氣。他摸出短刀，用刀尖挑開傷口，擠出黑血，又撕下破布纏緊腿，剛想起身，就聽到身后傳來“沙沙”聲——十幾只黑蝎正循著血腥味爬過來，密密麻麻的，看得他頭皮發(fā)麻。

陳九只能瘸著腿往前跑，腿腫得越來越厲害，每跑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跑了沒多遠(yuǎn)，又被什么東西纏住了手腕——是毒藤！灰黑色的藤條像蛇一樣纏上來，越掙扎纏得越緊，藤刺扎進(jìn)皮膚，一股麻痹感順著手臂蔓延，他的半邊身子很快就動不了了，連短刀都“哐當(dāng)”一聲掉在地上。

“完了……”陳九心里一涼，可看著爬近的蝎群，還是咬牙用沒麻的手摸索著抓住短刀，砍斷了毒藤。他撿起刀，不敢再停留，扶著旁邊的巖石慢慢走，走幾步就歇一歇，額頭上的冷汗混著血珠往下滴。

不知走了多久，陳九渴得喉嚨冒煙，看到前面有片山澗，想都沒想就沖過去，掬起水往嘴里灌?？伤畡傁露牵雇淳拖癯彼阌縼?，疼得他蜷縮在地上，嘴里溢出黑血。他知道自己中了腐骨毒，只能用手指摳喉嚨催吐，吐出的水帶著血絲，胃里翻江倒海，連苦膽都快吐出來了。

緩過勁后，陳九繼續(xù)往坑底走，終于闖進(jìn)了血紅瘴——瘴氣紅得像血，沾在皮膚上就起水泡，火辣辣地疼。他的靈力感應(yīng)徹底失效，只能靠手摸、鼻聞?wù)叶君埐荨６君埐萦械忍?，他循著氣味摸過去，發(fā)現(xiàn)草長在懸崖縫隙里。

陳九找了根粗藤蔓，綁在腰上往下爬。爬到一半，藤蔓突然“啪”的一聲斷裂——是被瘴氣腐蝕了！他身體瞬間往下墜，慌亂中用手抓住巖石，指尖被磨得血肉模糊，鮮血順著指縫往下滴，才勉強(qiáng)掛在崖邊。他忍著疼，慢慢挪動身體，終于夠到了那株毒龍草，連根拔起塞進(jìn)竹筐，再用盡全力爬回崖上，癱在地上半天起不來。

8章

第二天，陳九的狀態(tài)更差了。半邊身子徹底麻了，只能扶著石頭走，每走一步都要歇十息。他開始出現(xiàn)幻覺，看到娘站在面前，笑著叫他“小九”，他伸手去抓，卻什么都抓不到，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流。他摸出短刀，抵在脖子上——死了就不用再受這份罪了?？删驮诘度幸龅狡つw時(shí)，他想起娘說的“活著才有希望”，又慢慢放下了刀。

第三天，陳九徹底走不了了，只能爬。手掌、膝蓋被巖石磨得血肉模糊，爬過的地方留下一道道血痕。他靠鼻子聞毒龍草的腥甜，摸到一株就往竹筐里塞。最后，他趴在地上，手指碰到一株毒龍草，剛想拔，卻發(fā)現(xiàn)草葉被毒藤纏過，已經(jīng)發(fā)黑——是株殘株。他還是把草塞進(jìn)筐里，心里只剩一個念頭：多采一株是一株，哪怕不夠，也不想死在坑里。

傍晚，陳九終于爬回谷口。竹筐里躺著三株毒龍草，其中一株還是殘株。他渾身是血，衣服破得不成樣子，腿腫得像饅頭，連呼吸都帶著疼。路過的弟子繞著他走，沒人愿意扶一把。

“喲，這不是陳師弟嗎？”劉師兄的聲音傳來，他帶著兩個跟班和負(fù)責(zé)查驗(yàn)靈草的弟子，早就等在那里。劉師兄蹲下身，看著竹筐里的草，冷笑一聲：“才采到三株？還混了株殘株。按規(guī)矩，殘株不算數(shù)，等于只采到兩株，該廢去氣感逐下山?！?/p>

陳九靠在地上，嘴角溢出黑血，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。他摸了身上的青石頭，石頭已經(jīng)徹底變涼，沒有一點(diǎn)溫?zé)帷?/p>

“不過，我這人一向心軟?！眲熜旨傩市实卣f，“靈礦洞缺人挖礦，你要是愿意去，我可以幫你求情，免了你廢修為的罪。”

陳九抬起頭，眼里滿是血絲，麻木地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。他知道，靈礦洞有噬靈蟲，進(jìn)去九死一生，可他已經(jīng)沒有選擇了——至少不用再爬一次萬毒坑。

劉師兄笑了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力道大得差點(diǎn)把他拍暈：“這就對了。明天一早，我讓人帶你去靈礦洞?！?/p>

看著劉師兄離去的背影，陳九閉上眼，心里一片冰涼。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，只覺得身體越來越沉，意識也開始模糊——萬毒坑的罪，只是開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