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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吳下隱士（第2頁）

老者愣在原地，眼睛瞪得溜圓，像看到了什么怪事：“你這娃娃要以多欺少？青城門人就這規(guī)矩？打贏了不算，還得叫幫手？”

“前輩且慢！誤會了！”蘇震收劍入鞘，躬身行禮，動作標(biāo)準(zhǔn)得像魏離教的那樣，“您可是海寧光庵先生，王賓王老前輩？”

老者渾身一震，猛地后退數(shù)步，腳下的積雪被踏得“咯吱”響，他上下打量著蘇震，眼神里滿是疑惑：“你怎么認(rèn)識我？我隱居吳中這么多年，除了幾個老朋友，沒幾個人知道我的名號?！?/p>

“晚輩曾聽家?guī)熚弘x說起過您的事跡?！碧K震朗聲道，聲音清亮，“家?guī)熣f，您隱居吳中時，姚廣孝曾三謁不得見，第四次上門，還被您罵‘和尚誤矣，助紂為虐算什么高僧’，羞得他掉頭就走，連門都沒敢進(jìn)——這事在讀書人里傳為笑談呢。方才見您精通經(jīng)脈流注，還用水墨鎮(zhèn)紙作武器，家?guī)熣f過，王前輩最喜用烏木鎮(zhèn)紙當(dāng)兵器，既能點(diǎn)穴又能打暗器，故斗膽猜測是您。”

李銘坤聞言，趕緊收拳，拱手行禮，臉上滿是尷尬，剛才的傲氣全沒了：“原來是王前輩！晚輩李銘坤，是青城派俗家弟子，方才多有冒犯，還望前輩恕罪！”他這才想起，魏離確實(shí)提過，年輕時在吳中認(rèn)識個叫王賓的隱士，醫(yī)術(shù)武功都極高，還偷過好友戴思恭的醫(yī)書研讀，是個既怪又有才的老頑童。

王賓摸了摸下巴的胡茬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，笑得腰都彎了，破棉襖上的雪粒簌簌往下掉：“原來是魏離那小子的徒弟！當(dāng)年他在吳中沒錢喝酒，還是我偷了戴思恭的診金請他的——那老小子喝多了，還把我的鎮(zhèn)紙當(dāng)劍耍，差點(diǎn)劈了我的畫案，現(xiàn)在想起來還氣人！”

“至于這劍，”王賓指了指李銘坤手里的青城劍，臉突然沉了下來，語氣也嚴(yán)肅了，“前日我在江陽，見個惡少當(dāng)街調(diào)戲良家婦女，還打傷了勸阻的路人，下手狠得很。我看不過去，就教訓(xùn)了他一頓，順手奪了這劍——他說他叫羅浩，是青城弟子，還放狠話要我客死江陽，說要讓我知道青城派的厲害！”

李銘坤臉一紅，像被人扇了巴掌似的，趕緊解釋：“羅浩確是青城俗家弟子，是掌門師兄的徒弟，平時在門派里就有些囂張，沒想到在外頭這么不堪！晚輩回去定稟明掌門，嚴(yán)懲不貸，絕不讓他丟青城派的臉！”

“罷了罷了，年輕人難免犯錯，改了就好。”王賓擺擺手，又恢復(fù)了老頑童的模樣，“誤會一場！你們這是要去江陽？剛才那烏篷船都跑沒影了，不如跟我一起走——就是我腳程慢，你們別嫌我拖累，走累了還得歇會兒喝口酒。”

三人踏著積雪往江陽走，官道泥濘不堪，坑洼里積滿了冰水，走一步滑三步，鞋底沾滿了泥，重得像灌了鉛。王賓走在前頭，時不時踢飛塊小石子，嘴里還哼著不成調(diào)的小曲，歌詞聽得人哭笑不得：“雪地里走，泥里溜，不如回家喝杯酒……”李銘坤跟在后面，心里暗暗吐槽：“早知道不跟這老頑童上岸了，現(xiàn)在倒好，走得滿腳是泥，比在船上遭罪多了，還得聽他哼這破曲子?！?/p>

蘇震突然指著前方，眼睛亮了起來：“前輩，你看！那里有燈！”眾人抬頭望去，只見不遠(yuǎn)處的山丘上，有間竹屋亮著兩盞燈籠，暖黃的光在黑夜里格外顯眼，像雙溫柔的眼睛，看得人心里暖暖的。

“正好！天快黑了，走夜路不安全！”王賓眼睛一亮，加快了腳步，“距江陽還有三十多里，今晚就在這歇吧！有地方烤火，總比在雪地里凍著強(qiáng)?！彼氏忍ど贤ㄍ裎莸氖迓罚_步輕快得不像個老人，倒像個發(fā)現(xiàn)糖人的小孩。李銘坤心里犯嘀咕：“這老東西怎么跟回自己家似的？連問路都不問，萬一主人不借宿，或者是個黑店，多尷尬？魏離說他是儒家出身，怎么連‘不擅入私宅’的規(guī)矩都忘了？”

到了竹屋前，蘇震才看清——這屋是用粗竹搭的，兩丈見方，看著簡陋得很，屋檐下掛著的燈籠是油紙做的，上面畫著歪歪扭扭的梅花，花瓣都畫成了圓圈，一看就是新手畫的。大門緊閉，四周連窗戶都沒有，靜得能聽見雪落在竹頂上的“簌簌”聲，連蟲鳴都沒有，透著點(diǎn)古怪。

王賓走到門前，也不敲門，伸手在門上一推，“吱呀”一聲，門竟應(yīng)手而開，像是沒鎖。李銘坤和蘇震對視一眼，都皺起眉——魏離明明說過，王賓雖是豪放派，卻也是儒家出身，最講究“禮”，絕不會亂闖別人家門，更別說不敲門就推門而入了。

“前輩，這不太好吧？沒經(jīng)主人同意就進(jìn)去，怕是不妥?！碧K震小聲提醒，手不自覺地按在了照膽劍的劍柄上，心里也有些發(fā)毛。王賓卻滿不在乎地往里走，揮了揮手：“放心！這屋主人我認(rèn)識，是個采藥的老倌，常年不在家，留著也是空著——你們進(jìn)來吧，里面有柴火，能烤烤火，還能煮點(diǎn)熱水喝?！?/p>

李銘坤猶豫了一下，還是跟著進(jìn)了屋。屋里陳設(shè)簡單得過分，一張竹桌，兩把竹椅，桌面都有些開裂了，墻角堆著些干柴，旁邊還有個破陶罐，看著像裝水用的。王賓蹲在柴堆旁，掏出火折“啪”地吹亮，剛要引火，火折卻被門縫里灌進(jìn)來的風(fēng)吹滅了，火星子濺了他一手。

“晦氣！這破風(fēng)！”王賓罵了一句，又掏出火折，這次蘇震趕緊上前擋住門縫，還用身體護(hù)住火折。火折終于點(diǎn)燃了柴火，“噼啪”聲里，暖意漸漸散開，映得三人的影子在墻上晃動。李銘坤盯著王賓的背影，心里的疑惑更重了——這老頑童的舉動，怎么看都透著點(diǎn)古怪，說話的語氣、做事的風(fēng)格，跟魏離描述的不太一樣，難道……他真的是假冒的？那真正的王賓在哪？這竹屋里又藏著什么秘密？他悄悄碰了碰蘇震的胳膊，遞了個眼神，示意他小心，蘇震會意，輕輕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，手仍按在劍柄上，沒敢放松警惕。